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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随着诰命女眷依次进入宫中,宋皇后盛装华服,在珠翠环绕中,坐在銮床上,笑意嫣然,接受朝贺。
下方如端容贵妃、吴贵妃等崇平帝的妃嫔,列坐相陪,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与其他两位小公主,也聚拢在一起小声说话。
至于皇子,全部去了冯太后以及重华宫的太上皇处恭贺相陪,同时也算是避讳诰命女眷。
宋皇后仪态端庄,一袭锦绣华服,接受着诰命女眷觐贺,吩咐着女官导引就座。
计有四王八公勋贵以及一些文臣的命妇,还有亲王、郡王的王妃、侧妃,纷纷列坐,低声谈笑,满堂珠翠,气氛惬意而祥和。
这时,贾母领着贾氏女眷,近得殿中,朝着宋皇后见礼,道:“荣国贾史氏携贾族诰命女眷,觐贺皇后娘娘,恭祝娘娘春秋千岁,吉祥如意。”
殿中正自低声叙旧、谈笑的命妇,都齐齐看向贾母引领的贾族女眷。
倒不是新鲜,往年都有进宫,自都认识。
只因最近京中风头正盛的,恰恰是荣宁二府。
而原本坐在宋皇后一侧绣墩上的晋阳长公主,则心有所感,转动盈盈如秋水的眸子,向着贾母所领的贾府女眷望去,掠过王夫人、邢夫人两张徐娘半老、皱纹可见的脸蛋儿,一下子就跳跃到,着二品诰命华服、头戴滴翠玉冠的妙龄女子身上。
只是看清容貌,晋阳长公主美眸微凝,明艳动人的玉容上,涌现出一抹异色。
“怪不得子钰他……真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此掌故是晋朝大将军桓温,攻破蜀地,纳李氏为妾后,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妒火中烧,前往蜀地要杀李氏,趋入书斋,但见李氏洗头,与之交谈,南康公主心生恻然,遂道:“我见汝犹怜,何况老奴(桓温)?”
“老封君快快请起。”宋皇后这时看着贾母,笑靥娇媚如春花,柔声道:“咸宁,快替本宫搀扶一下荣国太夫人。”
此言一出,殿中诰命夫人,不由一惊,暗道,也就方才逢着南安郡王的太妃让公主搀扶了一下。
不过见着满头银丝、拄着拐杖的荣国太夫人,心头恍然,倒也压下了心头的羡。
敬老爱老,原就是这个时代的道德主流。
“是,母后。”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身姿纤美、锦绣华裳的丽人,离座起身,款款近前,搀扶着贾母,细声道:“老夫人,快快请起。”
贾母这时,起得身来,道:“命妇谢过娘娘,谢过公主殿下。”
之后,邢夫人和王夫人以及秦可卿,都是齐齐道谢。
咸宁公主道:“太夫人,还请这边就坐。”
此刻,不由抽空看了一眼那年轻妇人,暗道,先生之妻,单论丽色,倒少有人能及了。
想得深了,心底幽幽一叹。
宋皇后见着贾家一众女眷落座,转头环视向正在低声谈笑叙话的诰命女眷,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些吉语,作为开场白。
而在这时,一个小内监匆匆进入宫中,在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身旁耳语了几句。
宋皇后似有所察,凤眸一凝,问道:“怎么了?”
守忠剜了一眼那小内监,白净无须的面容上,现出一丝难色,迟疑道:“娘娘,熙和殿群臣进表于上,争执了起来。”
宋皇后闻言,容色微变,颦眉问道:“这年节佳日,好端端的,怎么争执起来了?”
一般而言,除夕、正旦两朝都是礼节性的接受朝贺,根本就不会议政,怎么会有争执?
这时,正在说笑的诰命夫人,皆是敛去了面上笑意,不由看向夏守忠。
夏守忠道:“娘娘,听说是为着明日阅兵扬武之事,起了歧见,翰林院的几位学士,谏言陛下罢此正典,李大学士出言辩驳。”
“阅兵扬武,国家正典,不是明日由京营李阁老与贾子钰操持吗?”宋皇后玉容微顿,修丽的柳叶眉拧起,问道。
此言一出,殿中不少诰命夫人,脸上显出一抹讶异。
贾珩?
那个最近名头正盛的宁国袭爵人?
秦可卿本来正自趁着无人注意,打量向宋皇后身旁的女子,其实是寻着清河郡主的身影,只是刚刚闪过一道艳光丽色的容颜,还未深思,闻听自家丈夫之名,芳心剧颤,转眸看向夏守忠。
“夫君,他……难道出事了?”
这时,晋阳长公主美艳玉容上同样浮起一层忧色,这时候竟起了朝争,总有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贾母同样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王夫人和邢夫人,疑惑不已。
夏守忠道:“杨阁老,还有李阁老,他们为着阅兵之典争执不下,云麾将军倒还未出言。”
“速速去派内监过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怎么就争了起来。”宋皇后玉容幽幽,凤眸微恼,轻声说道。
“是,娘娘。”
夏守忠闻言,躬身一礼,连忙就吩咐着几个内监去打听熙和殿的消息。
而坤宁宫中的一应命妇,虽继续说笑着,但也都留了一些注意力关注着事态发展。
熙和殿中
就在杨国昌启奏,崇平帝长久沉默之时,贾珩高举奏表过顶,朗声道:“臣,一等云麾将军,贾珩敬献贺表,呈送圣上万岁。”
这一下子就打破了气氛凝结如冰的沉默。
贾珩说着,迎着殿中一道道目光注视,出班而奏。
陆理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少年,他最近隐隐听到一个传言,这云麾将军系出于晋阳长公主府举荐给圣上,才得显迹。
当年他来神京科考,深受晋阳长公主恩惠。
群臣此刻都看向那少年,暗道,这时候上贺表?没见着我们在讨论文武序列之事吗?
内阁首辅杨国昌脸色刷地阴沉,目中闪过一抹阴霾,不好,这贾珩小儿要坏事!
崇平帝看向那蟒服少年,正要说话,忽地对上一双抬起的锐利目光,沉声道:“念!”
在百官群臣的瞩目中,贾珩手持贺表,或者说是《平虏策》,深深吸了一口气,展开而视,清朗的声音如铮铮剑鸣,在殿中响起:“崇平十四年吉月吉日,臣一等云麾将军,贾珩伏唯谨拜圣上万岁。”
直接跳过一百多字的骈四俪六的敬贺之词。
“臣尝闻北疆胡虏肆虐,痛心疾首,愤恨难平,书《平虏策》呈递于上,叙说形势,陈述方略,但有愚者一二得为圣上、枢相所鉴,于边事有所微济,臣幸甚至哉。”
“隆治二十七年,东虏陷我辽东,天下震动,海内沸腾。彼时,五路大军举伐寇巢,诸部协同不齐,为敌先后所趁,六军尽没,大败亏输,关外二千里广袤之汉土,自此不复为我朝所有,臣每思此事,五内如焚,长叹嗟恨,然前事不忘,后世之师。臣窃以为,东虏为一国,效我华夏,定都盛京,建官立制,与我朝隔垣相峙,几如李唐之突厥,赵宋之辽金,朱明之蒙元,欲篡夺我华夏神器,奴役我南北士民,毁弃我汉家衣冠,眈眈虎视,诚为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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