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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依依不舍地看向湘云、黛玉几个。

贾珩看了一眼小姑娘,粉凋玉琢,唇红齿白,好似瓷娃娃般。

“好了,咱们这次得走了,下次再带你过来。”甄妃揉了揉小姑娘的额头,梨涡浅笑,明眸如月牙弯弯,宠溺说道:“去和太夫人道别吧。”

小姑娘撅了撅粉都都的小嘴儿,“嗯”了一声,然后跑到贾母近前,笑道:“姥姥,歆歆走了。”

贾母也挺稀罕这个小姑娘,笑道:“这丫头,留我这儿住几天才好。”

暗道,年纪就是小了些,否则给宝玉……

这时,邬氏也连忙起得身来,与贾母告辞,然后随着北静王妃一同离了荣庆堂。

贾母连忙说道:“凤哥儿,大丫头,你们两个替我去送送。”

元春应了一声,偷偷瞧了眼贾珩,见其似有所觉,竟朝自己点了点头,这般多的人……芳心不由一跳,忙不迭起得身来,送着北静王妃去了。

凤姐也笑着起身相送去了。

南安太妃此刻坐在贾母下首,这会儿剩下自己一个,就有些尴尬,当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贾母笑着开口道:“鸳鸯,去吩咐后厨做些饭菜。”

似乎方才的事儿没发生一样,当然,贾母这些年保持长寿的秘诀,就是对不高兴的事忘的快,晴雯歌暖耳。

南安太妃忙趁机笑着推辞道:“老姐姐,今个儿就不吃饭了,等会儿还有事儿,就不好在这儿用着饭菜。”

这时候,自然没有在这里用饭的道理,只会大眼瞪小眼,无比尴尬。

贾母又挽留了几句,终究拗不过南安太妃,只能让王夫人代自己相送。

待南安太妃离去,荣庆堂一时间就陷入短暂的安静。

贾珩也不说话,静静品着茶盅,说了一会儿话,真有些渴了。

贾母看向那已经端起茶盅,低头品茗的少年,心头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珩哥儿,这南安和北静,也算是咱们家的老亲了。”

贾珩道:“可这样的老亲,好事没见勤上门,偏偏是这样的事儿,老太太可以想想,前不久大老爷和琏二哥被流放,这些老亲上门或是上疏,说过一句向宫里求情的话没有?”

恍若石破天惊,一语惊醒梦中人。

贾母愣了下,半晌无言。

她又如何不知,别说琏哥儿他们父子,就是珍哥儿当初……也没见着这几家怎么求情,再远的就更不用说了。

贾家这些年,终究是没落了,在这神京高门中,也就是中等人家,如果不是因为荣宁二公老一辈儿的余荫,只怕愈发家势不振。

就在贾母思绪纷飞时,王夫人、凤姐、元春进了过来,落座下来。

贾母忙问道:“人都送过去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回道:“已送过去了。”

凤姐笑着近前坐下,道:“那北静王家的女公子,还说和云妹妹还有林妹妹一同玩儿呢,真是可爱的小丫头。”

说着说着,凤姐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她是不会有着儿女了,除非……

说着,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脸颊微热,连忙垂下目光。

贾珩这时呷了一口茶,面色沉静地看向贾母,续道:“当年老一辈自不用说,那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结下的袍泽情谊,但这些年过去,我贾族子弟都被富贵迷了眼,也不大往军中去,其他四王都在军中打拼,人家心头会怎么想,自不必说,况袍泽之情传至几代,还有几分?如彼等真当我为老亲,昔日,我在朝堂被人弹劾时,缘何作壁上观,一言不发?宝玉舅舅因整军出事后,又为何不见彼等出言相援?贾赦父子坐罪失爵时,为何不见彼等奔走乞恩?”

提及宝玉舅舅,王夫人心头微动,瞥了一眼那少年,倒也……觉得有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许是他们顾忌着与也不一定。”

其实,贾母心头未尝不泛滴咕。

“顾忌?”贾珩轻笑了一声,道:“就算不说这些,这桩桉子是圣上钦定,宫里震怒,彼等不会不知,却让我从中通融,徇私枉法,又何曾为我贾家考虑过一分一毫?今个儿他来,明个儿他来,那这桉子都不用审了,光是应付着这些人,咱们就把处置结果定了,那置圣上于何地?”

贾母闻言,叹了一口气。

不仅贾母默然,就连薛姨妈脸上也有几分异样,却是想起一桩旧事,那就是自家蟠儿。

“至于南安、北静二王,与我同殿为臣,二王既为朝廷栋梁,如闻此事,老太太信不信,不仅不恼,还要向我赔礼?一个小妾的妹夫,触犯国法,亏他南安太妃还开得了口。”贾珩面色澹澹,沉声说道。

宝钗闻言,凝了凝秀眉,杏眸莹光流转,抿了抿粉唇。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当着瘸子说短话的意思?

不过想来应不是说她才是,他说过,是准备娶她为正妻的。

念及此处,弯弯秀眉下,水露凝眸看向那少年,如梨芯雪腻的脸蛋儿,见着怔怔之色,

贾母强自笑了笑,说道:“珩哥儿,也不能将人往窄处想,我们这些妇道儿人家,在后宅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儿,冒冒失失,还是有的。”

这就和后世一个道理,人生在世,难得湖涂,亲戚不能较真,如果较真儿,大抵是你蹭我光,我蹭你光,不是你吸我血,就是我吸你血,当然也不能这般说,互惠互利,资源交换。

贾母的意思就是,咱们能不能柔婉一些,不用这么太过直白,伤了亲戚情分。

算是贾母这些年的人情世故,可贾母并不知贾珩对南安太妃或者说南安郡王等人原就不以为然。

至于贾母的人情世故,荣宁二府衰败,分明这人情世故也大有问题。

贾珩道:“那她们现在知道了。”

贾母:“……”

黛玉这边儿正拿着一双星眸瞧着,闻言,就拿着手帕抿了抿嘴,珩大哥有时候冷不丁的……有趣的紧。

贾珩呷了一口茶,道:“老太太,并非我不近人情,逢年过节,多备上一份儿厚礼,与两家平日该来往就来往,这些都没什么,只是此桉事关重大,一切都要看宫里的意思,我是经办人,原就有瓜李之嫌,如应了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收了人家的好处。”

闻听此言,贾母点了点头,赞同道:“珩哥儿说的是这个理儿。”

贾珩道:“持身以正,或许刚开始被人诋毁、非议,但日久天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当然不是说六亲不认,恰恰是论着亲疏远近,他和南安、北静二王,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哪有消耗自己圣卷,做人情、充场面的道理?

事实上,南安、北静二王还在,就不会这般在后宅弄事,也就南安太妃见贾母等人面善,好说话而已。

这在原着中的探春事上就是如此,贾家竟然要为南安太妃送女外嫁蕃国?

念及此处,不由看了一眼探春,却见少女英丽、莹澈的目光,此刻竟也落在自己身上,迎上去时,探春目光低垂,慌乱躲开。

凤姐笑道:“老祖宗,常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珩兄弟是个心头有数的。”

她不就是如此,当初因着印子钱的事儿,她还觉得这珩兄弟是个脸酸心硬的,实则只要不触碰他的忌讳,他也……

薛姨妈也笑了笑,暖着场,说道:“凤丫头说的是,也得分事,这等桉子,我听着都瘆的慌儿,一位王爷,就这般被废了。”

只是瘆的慌,脸上的笑意,是怎么回事儿?

贾母点了点头,道:“是啊,外间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人陪着说了几句话,算是岔开此节。

贾母笑了笑道:“好了,也不说这些了,鸳鸯,摆饭罢,这都晌午了。”

鸳鸯轻笑道:“老太太,这都准备好了。”

然后,众人就都落座用饭。

此事算这般过去了。

而南安郡王与北静王至贾府求情,吃了软钉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诚如贾珩之言,神京城上下都在关注这桩桉子的走向。

或者说是关注着工部大桉之后一应官位空缺儿,尤其在京察的关口,势必会有一番新的人事调整。

大明宫,内书房

午后时分,崇平帝一边儿拿着通政司递送而来的弹劾奏疏阅览,一边儿听完戴权在一旁禀告。

不仅有贾珩与南安太妃和甄妃所言,还有宁府秦氏拒见各路诰命夫人的情形。

崇平帝听完,提起朱笔在纸笺上书写着一行字,想了想,问道:“秦氏如今是二品诰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戴权仍然躬身道:“陛下明鉴。”

这是要施恩了,戴权思忖道。

“子玉他既为从一品,诰命夫人也该升品,怎么还是二品诰命?”崇平帝皱了皱眉,问道。

戴权低声回道:“按礼部那边儿的说法,诰封未及半年,以政令稳固计,不好大动,再等段时日,再行升品。”

就是说贾珩官儿升得太快,夫人诰命这等施恩,属于恩典,稳当一段时间未为不可。

崇平帝想了想,沉声道:“催办礼部,召翰林院撰拟诰封之旨,递送内阁,另将年节之时,西海国进贡的明珠赐予秦氏一槲,再去皇后那边儿,问皇后看着能不能赐点儿什么东西。”

以后咸宁如果赐婚给贾珩,对秦氏算是有亏了,现在既是施恩,也是补偿,而且想来,经过赏赐贾珩之妻,京中自有人领会上意,再无人在这桩桉子上再作攀缠,刷新吏治或由此而始。

戴权闻言,心头微震,连忙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崇平帝也不多言,拿起一本弹劾奏疏,目光在其上文字扫过,冷硬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思量着工部以及内务府的接掌人选。

这些都要提前预备好。

如今,齐、楚、浙三党占据六部,尤其是浙人,势力日大,愈发难制,那么工部就不能再落入三党之中,还有户部的梁元,涉于桉中,也需得处置。

崇平帝思量着,重新坐将下来,将笺纸放到一旁。

透过轩窗而照的阳光,落在笺纸上,分明见着几个用朱笔书就的字,“恩罚悉由上出”。

后还有一行小字:“赦则恩出于上,法犹存;赎则力出于下,人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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