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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我们扶助队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身心障碍者,看到来电号码和来电时间就知道你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但请你不要责怪自己,也不要自怨自艾,先冷静下来,展开说说问题。
“今早我因不想家中某个女性老者提及我的身体,两人再度产生分歧和争议,我因感到不爽而拿起手机对准她砸过去。呼,可能……可能是由于我本就是天生的神投手,加上不小心忘记隐藏我是大力神臂、她也像个死木头人那般不知躲闪的原因吧,她的脸变成了一块美丽的花饼。又来麻烦你了,哎,你不会嫌我很麻烦吧?”
由于与虽然身体伤残程度比我严重许多,但打起嘴炮嘲讽敌人时却溜得飞起,比大多数正常人还要能说会道的任我行是经常接触的亲密网友,他那种高傲轻佻且带有酷帅且独一无二的说话方式,已然有小部分于不知不觉中被我信手拈来,并且再度转化为自己的东西烙印在脑内,使我在酝酿嘲讽模式的语句时轻松许多,且也学会一点用这种仿佛什么都是浮云的说话方式,捏造出毫无痛苦的虚幻外壳及隐藏真正心声的技巧。
“我不会嫌你麻烦,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但尽管你在逞强,我也听出你现在很不好,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不过他显然已经识破我的小伎俩。
实则目前的我也十分知晓自身无法将捏造出的正面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也深知只要是心思细腻一点,或者是只要可以转动脑袋思考的人,便皆能十分轻易地知道我表皮上展现的轻松良好和镇定自若,实则只是由于不想让人过度担心而刻意伪装出的假象,是为了使关心我的人放心而无时无刻故意钉在脸上的假笑面具,是一层从外面看似风平浪静与牢固无比,而实则里面是收敛我所有痛楚之地的,坚强又脆弱的外壳。
只因尽管我已然竭尽全力使从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皆带有如同舞台上的谐星般的幽默气息,语调也全然采用现实派文学家的讥讽挖苦式,甚至会刻意添加两声爽朗放肆的笑,因受身体情况极度糟糕、情绪浮动较大等因素影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及偶尔沉重地于间隙中吐气舒缓,仍旧算是浮在水面的东西,轻而易举便可捕捉。
“……虽然她那一刻的反应确实很像木头人,但赢她……哪有啊,最多算是很狼狈的平手罢了。在我丢失武器后我就遭受了不平等的报复,呼,呼……主要是她还落荒而逃了,导致这种身体和精神状况下的我没办法自己回到轮椅上。啊、我说得很喘……总之还是需要拜托你们。”
我向电话对面的成年男性断断续续又不满地诉说内心的无力感,时而又因身体感觉无比劳累而吐出无奈的叹息,望着一片狼藉的眼前,我再度想了想我的愿景——只不过是想“让卧室干干净净,并且用自己的力量回到床上”而已,但我却连这么简单基本的事皆无法做好,还要麻烦他人帮忙上门处理,我确实是很没用的累赘之身啊。
可电话对面之人却仍不停地说着安抚的话,尽力试图将我的情绪安抚,这让我深感愧疚却又无比感动。或许有人如此认为:根据电话对面传来的稳重且温暖的声音判断,爱心扶助队队长李应岐是个遇见问题临危不乱,并且理智在线的成熟男人,可能已经有三四十岁,电话背后一定是个满是胡茬,饱经沧桑的中年大叔。
但从我和他的现实接触来说,虽然李应岐的理智总是在线这点无可否认,可人家哪里是长着胡茬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分明是个年轻精干且只有22岁的,宽泛意义上勉强还能算我同龄人的小伙。
一米八几的身高与完美的体重配使他看上去风度翩翩,两条负责承载他整个上半身的腿虽然纤细却美观健全,在工作与业余时间中练出来的不明显腹肌轮廓也使他稍微更有型了些,原本显得很像刺毛头的传统黑发被染成浅紫色后让他的帅气分值再度提高,犀利的眼眸则成为点睛之笔。
但如果你在疑惑如此有型的他,为何还会选择投身帮助我们这种社会底层的残障人士的爱心事业,且在这条路上小有成就,才二十二岁便已成为东庆县爱心扶助队队长,而不是去大学里进修学业,成为优秀的大学生甚至研究生和博士,我将会告诉你,这名看似已然风光荣华的年轻酷哥,实则也有一段令常人难以理解,甚至会嗤之以鼻的经历。
李应岐是个在小时候被老师和亲戚定义为“善良孩子”的男孩,他热衷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助人为乐,尤其是当他的视野范围内出现行动困难且明面上需要帮忙的肢体残障人士时,他总是十分乐意地冲上前去雪中送炭,伸手给予身处困境的他们最大限度的帮助,每当帮助完这样的身障人士之后,他的内心皆会涌上莫名的暖流。
但在他小学三四年级左右,也就是他的自主三观正在萌生且建立的关键时期,他十分明显地感受到他并不喜欢身体强壮亦或是完全健全的人,更是对自己的下肢一丝好感都没有,反而时常认为自己的下肢是从外太空飞来的、根本不属于他的肢体,偶尔还会感觉下肢长在他的身上是极度荒谬的,也觉得肢体与身体的分离感极度强烈,下半身的存在仿佛如幻如梦,无法做到皆为真实。
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眼看着已经逐步升入初中,甚至到初二初三,他这种在外人眼里看似消极的想法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强烈,他开始经常使用美工刀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且用手机发布一些内容有关“腿是阻碍自己幸福的,我必须找机会切断我的脊椎,这样才会解脱”的私密文字,且将自己的零花积蓄皆用在购买他完全不需使用的助行器械,比如拐杖、轮椅、助行器等,也总是使用这些器械假扮残疾,臆想一堆微妙的东西,比如坐在轮椅上假装瘫痪。
现实中的朋友知道他有这样的奇怪癖好之后均也逐渐疏远他,走投无路的他便将幻想的东西发布在社交平台,用戴上面具的自己和真诚交友的他人接触,直至每次屏幕后面的对方发现不对劲,将重重疑点拆穿后与他断绝来往,并且丢下“你这样真的让你的朋友觉得很寒心”的句子,他才会猛然怔住,却又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
而当家人愤愤不平地逼问他为什么会从善良的人变成装残障骗人的骗子时,李应岐给出的理由是“砍断自己的脊椎太痛太难过了,扮残是唯一缓解这种痛苦的办法”,却因家人无法理解该举动而多次爆发家庭大战,被家人用极其不解的语气痛骂一顿,挨一顿混合双人毒打,那些拐杖和轮椅在亲眼目睹之下通通扔出家门,塞进楼下的垃圾桶等,李应岐基本上都遭受过不止一遍。
最终的最终,家人认为他从一个善良的人变成这样拥有极端思想的骗子,绝对要么就是已经学坏到不可救药,要么就是脑子和精神出现了问题,便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家中带去东庆县的三甲精神心理卫生中心——安德医院,让他去做个全身心的量表检查,且将结果交由专家诊断,如果确实有问题就将他丢进去好好治疗个把月再出来,也绝对不再给他任何零花钱,哪怕只是一角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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