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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上还登了死者的现场照片——正是老谢!

我傻了,脑子懵懵的,喉咙象着了火,一口一口使劲地咽着唾沫。

杨队长和公司里的其他人一个个用惊恐的目光直勾勾瞪着我,象是观看一个关在疯人院里的病人。

说实在的,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自小接受唯物主义思想的熏陶,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呀神的存在。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无法解释。

我回想昨天夜里的一幕一幕,尤其是老谢擦车时的样子,那的的确确是照片上那个叫谢国成的死者。

难道我的车里真的在闹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个悬疑。慢慢从惶恐的迷雾中脱离开来。理性的思维才渐渐地恢复于我的头脑。不要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鬼,就是有鬼,象老谢这样的鬼,我想也不会是很可怕的。

稍稍回过神来,我毅然暗下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个老谢到底是人、还是鬼?”

“夜已漆黑。”

“冬日的无月之夜街上冷冷清清,偶尔有人匆匆走过,转瞬间就又是一片沉寂。小风刀子似的,飕飕刮着,往我的后脖领子灌,我不禁又打了个冷颤。我徘徊在我家小区的大门口的马路对面,跺着脚,好使自己的身体在寒风中暖和些,我打算装做乘客,坐一坐我自己的出租车,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为了不让那个老谢认出我,我今天换上了许久不穿的一件黑色风衣,领子竖起来,毛线帽子把脑袋包得严严实实,戴上大白口罩,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街上一辆空驶的出租车见我站在马路边,使劲靠过来,我连忙摆手拒绝,让他快离开。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区门口,视线一刻也不敢偏离,那个老谢还是迟迟没有显现,象是在和我的耐心做殊死较量……

午夜十二点,只见一辆富康出租车正缓缓地驶出小区大门,我顿时心跳加快,象是要蹦出来似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我的那辆车—京be5007!

是兴奋、是紧张、惶恐,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顿时也不冷了,只觉得自己的血在身体里急急地流,热遍全身。

我连忙冲那车招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里的司机好象看见我了,穿过马路朝我身边贴了过来,停在了那儿,我一看那开车人,那不正是报纸上的老谢么!

鬼!

一想到这个,我禁不住心慌,甚至一闪念想到了马上逃跑,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钳在脖子上,有些喘不上气来。我使劲咽着唾沫,压制着心中的恐惧和慌乱。

我打开车门,明显感觉手在哆嗦。”

“一股暖风扑面而来,随着是一声:您好!”

“我定了定神,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坐上了车。”

“透过反光镜再看一眼开车人,大头、卸顶、小眼睛,塌鼻梁,大嘴,摸样和照片丝毫不差。真是见了鬼了!”

“老谢笑着问:请问您去哪儿?”

“他没认出我,其实我也不晓得他认识不认识我。他的笑容挺真诚的,一看就是一个实在人。”

“不只怎的,看到面前这个老谢,我反而不太紧张了。”

“我随便说了个地名,开始慢慢镇静下来:去亚运村。”

“老谢重复了一下,调头向北开。”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看到老谢实实在在就坐在我的旁边开车,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鬼联系在一起。”

“老谢首先笑着打破了沉默:我给您说个笑话吧!前几天我在西客站拉上一个外地人,我说您去哪儿,他说去首都,我说这儿不就是首都?他说你别糊弄我,这里是帝都,我要去首都。你说可乐不可乐。”

“他一边说着一边右手在空中比划着。不时往我这边看上一眼。”

“我应着:是么?”

“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老谢再度说:最后你猜怎么着,他要去的首都宾馆。你说这位爷省了俩字儿,闹多大误会。幸亏他没去太平洋百货,要不这车还不往海边儿开呀!”

“老谢把我逗乐了,他自己也笑了,他那一通儿京腔的幽默,让人觉得这个人和蔼可亲。”

“老谢冲我说:我说您把帽子、口罩摘了吧,车里暖和,要不出去非感冒了,非典早就过去了,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们车天天消毒。”

“我摘下头上的毛线帽子,口罩没敢摘,怕他万一认出我。好在他并没太在意。”

“这次我主动抢了话头:师傅,夜班开车蛮辛苦的。”

“老谢边开车边回答:可不,出租不好干,车份儿太高,挣点儿钱都上缴了。”

“我开始步步进入正题:您这是专干夜班?”

“老谢应着:啊!是啊!”

“我装做心不在焉的样子:双班,那也还行,白天有一个人开车,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老谢笑着说:马马虎虎,我们那个搭班的,真够懒的,确实够懒的,我净给他擦车了。”

“我想他说的“搭班的”一定是我,我最烦擦车了:都不容易呀!”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在这个场合为自己辩解起来。”

“就在这时,迎面有辆大卡车开着刺眼的大灯驶过来,晃得驾驶室雪亮,老谢慌张起来,猛然刹车,双臂交叉捂住了脸。

我的心骤然一紧,传说中鬼怕见光,没有影子。强光中我极力睁开双眼盯着老谢,老谢身后——真的没有影子!他真的是---鬼!

幽灵,这一定是老谢的幽灵,附在车上,我浑身又开始发凉,起鸡皮疙瘩!

毛骨悚然!

大卡车呼啸着错了过去,老谢又恢复了笑嘻嘻的常态,象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谢接着刚才话题,又一边开车一边讲起了笑话:是啊,开出租的,的确不容易。那天一个人上了我的车,问我为什么以前北京的出租车大都是黄色的,我说那时我们的哥还能挣点儿钱,所以车是丰收的颜色;那人又问:为什么现在满大街出租车又都变成红的了,我说当今钱不好挣了,司机苦啊,那车的红色是司机们的血染红的;那人又说了,听说以后又都改成黑的啦?我说是啊,到那时我们都烧焦啦,能不黑么!哈哈……”

“老谢说着自己笑出声来。”

“虽然老谢在讲的是笑话,但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反而听得心在颤抖。我就这么坐着一个灵魂驾驶的出租车,由中轴路自北向南,穿过市中心,来到了亚运村附近。下一步怎么办,我的思绪纷乱……”

“老谢似乎没有察觉出我的慌乱和不安,问:“到地方了,停哪儿您哪?”

“我来不及多想,说:就这吧。”

“车子缓缓地靠路边停了下来,老谢抬起了计价器,计价器嘎嘎地响了一阵,打印出了一张发票。

接过老谢递过来的发票,我怎么也看不见上面的字迹,我翻来覆去地瞧着那张发票,或者说是那张白纸条,更证实了我的判断:老谢他不是人,一定是鬼魂。

徐子,我唤着自己的名字,难道你不敢正视现实吗?”

“老谢说:先生,到了,31块,凑个整给30吧!”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慢慢地把口罩摘了下来:您是——老谢师傅吧?”

“只见那老谢大惊,嘴巴大大地张着,半天也没有合上。

我的眼睛就这么平静地直视着他,心里也确实平静了许多。老谢象是好半天才把这眼前的一切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没吓着你吧,徐、徐兄弟……”

“果然,他早就认识我,这一点我不奇怪。”

“我说:我想你不会害我。”

“看到老谢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我不仅不再惊恐,反倒觉得好笑——鬼也怕人!”

“虽然是第一面,但我们彼此都有所了解,因此尴尬就象风中的云,一会儿就漂散了,老谢也恢复了常态道:我怎么会害你呢,你是我的搭档我怎么会害你呢?你忘了有一天还是我救了你呢,那民工从隔离带那边跳过来你楞没瞧见,还全速开哪,要不是我帮你跺了一脚刹车,那你今儿指不定在哪呐,哈。”

“我真诚地说:谢谢你老谢,你救了一条命,也救了我。”

“老谢感叹,看得出他的孤独和忧伤:是呀,生命珍贵啊,活着多好啊!你大半夜的跟着我,我知道为什么,老哥我这就说给你听,我现在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鬼魂,也真的是好孤独,夜里和乘客聊上几句,还好些,还好些,对了!有天晚上在小街桥好象我违章了,天快亮了,得往回赶,你知道鬼怕见光的,开得快了点儿,我看见监控器闪了一下,一定是录上相了,我这就把罚款给你……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夜里老开车吧……”

“看着老谢激动的样子,我没打断他,只点了点头。”

“老谢沉浸在回忆里,开始讲述他自己的往事——我真舍不得离开她们娘儿俩,她们娘儿俩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

“老谢原来是北京重型机械厂的起重工。他说他们这代人最苦,长身体的时候遇上灾害,上学的时候正赶上上山下乡,好不容易赶上改革开放,结婚成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佳佳,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可几年前夫妻又双双下岗,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老谢没什么文化,岁数也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干上了出租,凭着勤劳,挣些辛苦钱。老谢的媳妇谢嫂在一家饭店干清洁工。夫妻俩的最大愿望就是让正在上高中的女儿佳佳考上大学,将来比她父母有出息,不再受父母那份苦和累。

佳佳在学校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一家子虽不富裕,到也其乐融融。可一年前的一天谢嫂突然说头疼,以为是感冒,抗一抗就过去了,后来疼得受不了,就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一出来,如晴天霹雳:脑瘤!

从那天起老谢就没有睡过三个小时以上的觉,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一个又一个疗程下来,谢嫂不见好转,家里仅有的积蓄也向雪片一样漂进了医院,医生会诊后说只有开颅做切除手术了,手术有一定风险,当老谢在病人家属认定书上签字时,一向乐观的老谢手哆嗦得写不下自己的名字。

老谢就是在谢嫂做手术的前一天死的,当时女儿佳佳看护着昏迷的妈妈,老谢就又开车出去拉活了,为了治病,家里已经欠了好多债了,车份儿马上就要交,不干不行。”

“这一去,就成了诀别。老谢说当时只觉的心口一阵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生与死之间的门槛只有一步,老谢凝望着夜空好久,说:活着多好啊,只有人死了才知道,生命就那么脆弱。真舍不得离开她们娘儿俩呀,她们娘俩跟着我没想过什么福的,我死了,她们娘儿俩可怎么过……家里还欠了好几万的债呐,我不干不行啊……”

“我震撼!!!”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魂呀,死了以后还要为家,为妻儿操劳,老谢师傅猝死于紫竹桥下,双眼圆睁,那是他放心不下生病的妻子,放心不下上学的女儿,死不瞑目呀!人都累死了,可阴魂不散,还要开车养家,还债,这样的鬼魂有什么可吓人的呢!看着老谢师傅那张略带浮肿的苍老面庞,我真的不愿意承认这个面前的人是鬼魂……这是一个出租司机的英魂!”

“那天夜里,亚运村的路边,我和老谢师傅,进行了一次人鬼间的谈话,我们达成了一个由人鬼合开双班车的协议,使一切悬疑明朗化,不再神秘兮兮的,我开白天,老谢开夜班。老谢对我很是感激,掏出钱来要给我车份儿,让我一口回绝了,我开玩笑说哪听说有鬼还交车份儿的,老谢说:是啊,还是做鬼好,鬼不用交车份儿。”

“玩笑开的让人心酸。”

…………

“又是新的一天。”

“依旧是车轮滚滚,车潮如流。这座城市里的出租车司机们,依旧以他们的勤劳生存着,出租车穿梭于京城的大马路小胡同,他们忙碌着,奔波着,撑起北京的繁华……

转眼半年多过去了,我和老谢的双班车每天都会融入北京的车海中,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们的京be5007号三厢红色富康出租车,都在不停地奔忙,用我们辛勤的劳动,来寄托着对生活的希望。

我早上接车时,停在小树下的车发动机还是热乎的,车里车外总是一尘不染,车身感觉愈加鲜红如新,红得发亮,我知道那是老谢的功劳,他把车保养得象新的一样,而且油耗明显地少,使我省心又省力,我从心里感谢和敬佩这个好搭档。

我保守着这个心中的秘密,这是我和老谢、一个人和一个魂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使我震撼终生,我从老谢那里知道并感悟了什么是平凡,什么是无私,什么是伟大!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机场排队等活儿,突然车里的音响自动开了,一阵杂音过后,喇叭里传出老谢那熟悉的声音:

徐子兄弟,吃了吧,老哥告诉你一件事,我今天晚上不会再开车了,以后也不会再打搅老弟了,我就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老哥不会说什么感谢你的话,真的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后备厢里有一个红包,就算老哥的一份心意吧,你一定要收下,不然老哥在黄泉也不会安心的。我真的开不动了,我的血烧完了……”

“我猛然想起了我的车愈加鲜红如新,想起了老谢那天说的笑话,他说出租车的颜色是用血染红的,原来是说他自己;想起了我车油耗明显减少、我油箱里的汽油是红色的。心在战栗!我终于明白了,那原来烧的是——老谢的血!”

“我发疯似的喊,内心在颤抖,任眼泪泉水般流:老谢!!老谢!你在哪啊?你在哪啊!!老谢!!”

“喇叭里老谢继续平静的说着:兄弟,多多注意身体,活着真的好,虽然辛苦些,但能全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很滋润很幸福。真的舍不得她们娘儿俩呀,孩子他妈手术很成功,孩子也争气,可惜我没法儿和她们团圆了。最后还得麻烦兄弟一件事,替我去看看他们娘儿俩,把工具箱里的那盘磁带给她们,留个念想。本来我们一家三口打算中秋节一块儿开车郊游的,现在只能在梦里见上一面…”

“我泪水禁不住地淌,眼前一片模糊……”

“你是不是哭了,兄弟,这就是生活,别老是悲伤呀,兄弟以后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就是了,还要勇敢地面对,勇敢地承受,老爷们没那么多的眼泪的。老哥好久没唱歌了,今天给你唱首歌,你凑合着听啊——

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

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

不要问,为什么……”

“这天正值中秋,街上的人们或行色匆匆、或步履悠闲,行色匆匆的大都手提着一盒儿月饼往家赶,步履悠闲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恋人,正在这中秋的傍晚感受着团圆的温馨和浪漫。

费了好大劲儿我才找到了老谢师傅的家。那是朝阳八里庄北里一片片排房中两间很普通的低矮的小屋,一个瘦瘦的脸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把我让进屋—她就是老谢的媳妇谢嫂。

屋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礼貌地叫了我声叔叔,然后就按谢嫂的吩咐,到里屋做功课去了。我想她一定是老谢的女儿佳佳。谢嫂拿了把椅子让我坐,端上茶来。

屋里柜子上老谢的遗像立在那儿,镜框里大头、卸顶、小眼睛,塌鼻梁的老谢,大嘴微笑着,就象是刚刚讲完一个笑话,意尤未尽的样子。看着老谢的遗像,怎能不想起和老谢开双班车日日夜夜。

谢嫂仔细地聆听着我和老谢的故事,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老谢的遗像,不停地抽泣,浑身颤抖着。她努力地用毛巾捂住嘴,好不让哭声出来,怕让隔壁的佳佳听见。

谢嫂说每天晚上老谢都会在梦里来看她,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听说谢嫂手术很成功,老谢在梦里高兴得手舞足蹈,梦里老谢说我现在忙着呢,开出租挣钱呢,把钱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

谢嫂醒来觉得事情蹊跷,就拿着牡丹卡真的去了银行,果然卡上的钱真的多了……”

“谢嫂泣不成声:我现在明白了,孩子他爸,你死了也没忘了我们娘儿俩啊……”

“我把那盒磁带交给了谢嫂,谢嫂接过来,手不停地哆嗦,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把它塞进了录音机里,老谢那熟悉的的声音立刻在屋中回荡起来——”

“孩子他妈,佳佳,我也想你们啊,可我真的该走了,就是幽灵也要去该去的地方了。真的不放心你们娘俩,这些日子我拼命挣钱,我不想死后把一大堆债再给你们娘儿俩,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活。我把钱都存在咱的牡丹卡上了,还有我的丧事都是开出租的穷哥们儿凑的钱办的,替我还人家——‘的哥的姐’们都不容易。我只能为你们娘儿俩做这么多了,以后还要靠你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千万多多保重啊!孩子他妈,自打你跟了我,我就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们娘儿俩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我真对不住你们娘儿俩呀……一直说等你病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去开车康西草原玩儿的,真没想到这一下子,只有等到来世才能团圆啦……”

“谢嫂泪流满面,伤心涌到脸上,不停地抽噎着……”

“佳佳,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你长大了,一定要心疼妈妈,妈妈身体还虚,多照顾妈妈。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好,爸爸放心,等将来上了大学,出息了,就不会再受爸爸妈妈这份苦和累了,将来不论你走到哪里,希望你不要忘了爸爸,不要忘了你爸爸是个出租汽车司机,你永远是出租车司机的女儿——”

“里屋的门一下子被猛推开了,佳佳大哭着,跪在爸爸的遗像前,发疯似的叫着:爸爸——爸爸——我想你呀爸爸,天天都在想你念你呀爸爸!你不是说好了一家人开车去康西草原的吗?爸爸,你回来吧!你知道我和妈妈多想你吗?你回来!快回来吧!爸爸!”

“只见那遗像中的老谢,嘴角微微颤动,一串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邻居的电视声远远传来,那是中秋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一颗礼花弹在空中散开,映得中秋之夜五彩斑斓。”

“老谢走了,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的车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公里表似乎也慢了许多,汽油又恢复了原色,整个车子总是脏兮兮的,我也懒得擦,我每天在这都市的繁华中穿梭,却感觉如行尸走肉一般,总也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有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幽灵,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日复一日地徘徊。

我打算合同期满,把车交了,不想再开出租车。

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谢嫂打来的,要用一下我的车,说今天是老谢的周年,她和佳佳去给老谢师傅上坟。

我把车停在谢嫂家门口,谢嫂和佳佳正等着,她俩抬着一辆纸糊的汽车,也是红色的,三厢富康,大小和我的出租车相仿,谢嫂说那是她们娘儿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糊的……

天空碧蓝如洗。

老谢师傅的坟在一座小丘上,周围青草茵茵,我们一起把那辆祭奠用的纸车抬到老谢的坟前,谢嫂和佳佳站在坟前,伫立良久,仿佛是在感应着老谢的呼吸。”

“谢嫂的眼里闪着泪花,喃喃地向老谢诉说着:孩子他爸,我们来看你来啦,你就放心的走吧,你为我们娘儿俩做得够多的啦,我的病彻底好了,还有了一份儿新工作,做交通协管员。咱的债都还清了,你就放心的安息吧,你累了一辈子该好好歇歇了。对了,差点忘了,咱闺女被保送上大学了,是北京大学,我会供她到毕业的——”

“她强忍着泪水,做出坚强的样子,从她那瘦弱的身躯中,我仿佛看见蕴藏在里面的坚韧力量。”

“佳佳凝望着父亲的墓碑,眼里充满自信和面对一切艰难的勇气:是啊,爸爸,你放心的走吧!家太让您操心了,爸爸。现在您不用操心了,我们挺好的,您就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妈妈,我大了爸爸,我懂事了爸爸,我永远也不会忘了您的,不会忘记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女儿,不会忘了是父亲的血汗,把我养育成人的,我为你自豪爸爸。你不是最希望咱家能有辆自己的私车么,我和妈妈亲手给你做了一辆……这就给您送过去……”

“佳佳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红帽(出租车停运牌),放在了纸车的风挡前,继续倾诉着:“爸爸,天堂里没有出租车,即使有,您也不用再操劳了,我把‘小红帽’扣上了,这辆车您就在那边自己享用吧。妈妈说了,她说她下辈子还嫁给您的,女儿佳佳我也想对您说,如果真的有来世,佳佳还是您的女儿——那时,咱们就能一家三口,一块开车,去康西草原……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爸爸——”

佳佳点燃了那鲜红的纸车,火焰也是红彤彤的。

烈焰腾腾,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也在燃烧。

熊熊火光中,只见老谢那熟悉的身影探出车门,冲谢嫂、佳佳、还有我招了招手,微笑着又转过身去,驾驶着那辆鲜红的纸车,缓缓地、缓缓地,向着远方的蓝天驶去—”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

无数或坐在电脑桌前或躲在被窝里面的网友听完这个故事,全都哭得稀里哗啦。

“卧槽,太尼玛的感人了。”

“这就是如山般重的男人啊!!”

“我直接泪目!瑾哥你还我眼泪吧!”

“刚才那首歌……是什么?!”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什么……瑾哥,出歌吧!!”

“我以为就我一个人泪点低,没想到大家也都是如此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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