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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将至,日出东方。
大概再有半个时辰,阳光将再次铺满这片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当然,神降依旧除外。
那是一片不被踏足之地。
相传,神降在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近万年来,它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天下生灵都只可踏足边缘而难以入内半步,没有任何生灵知道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站在神降的外围就只能看到无尽的雾海,就算试图走进一步也会发现自己始终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阳光亦是不曾有幸照耀其中,它甚至连雾海都难以渗透一丝一毫。
然,六百年前,神降的东方莫名的出现了一道缺口,虽说阳光依旧无法照亮其中,可修为已有建树的仙门弟子已经能走入神降,但也仅是走入而已。
当年神降的缺口被发现后,通州十二仙门便组织了一批百人队伍试图窥探神降。这队伍里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还有几个甚至已是世人皆知的半仙,可,十日后,只有三人陆续活着走了出来,当中的两个已是将死之身再无开口的机会,另一个,便是那时的金针圣手—张宁!
张宁那是何许人也?一手金针定生死,三针便可转阴阳。哪怕是已经站在鬼门关前的人,最多三针,张宁仍可给他拉回人间。就是张宁这样的人物,从神降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疯子!
据说他从缺口中走出来时,全身上下已经插了不下二十余根金针,且衣衫褴褛神态疯癫,再无往日天下第一妙手医师的神采,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答不出。直到他唯一的亲传弟子到场,张宁才像野兽一般扑到她的身旁,死命抓着她的胳膊将其护在身后,咬牙切齿的朝天说着:
“你......不准让她进去!只我一人足矣!雷泽......雷泽谁也不能再进去了!”
自那之后,天下便再无金针圣手,也无人知其生死。而他口中的雷泽,也无人知晓是个什么地方。
这神降的缺口,也被仙门封锁了起来,禁止任何生灵进入!
而就在今日,神降之中,却是亮起了一丝火光......
卯时刚过,原本一片死寂的雾海之中陡然有了一缕妖艳的火光在跳动,那是团火苗,起初它只有一个拇指盖的大小,随着它周围的黑雾开始聚拢,这火苗瞬间暴涨成了五尺的高度,原先那妖艳的火光也变得无比刺眼,直接驱散了它周身方圆几丈内的黑雾。
见到黑雾消散不在靠近,这团烈火便飞快的向着上空升起,它快速的在高处中环绕,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莫约过了半刻的时间,烈火停了下来,借助它的火光,可以模糊的看到它面前似乎是座高山。
烈火也不做停留,继续向上疾驰而去,直到看见山顶方才慢了下来,缓缓向着山中落去。
随着火光的转移,山顶之上的景象也可依稀的看清几分。
这里居然有着一座残破的大殿,其顶部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砸过一般只剩了残缺的一半;大殿前的台基上还散落着不少的巨石,整个台面也是坑坑洼洼,甚至不少的坑内还可以看到残破的剑刃和累累白骨。
在其中相对平整的一块空地之上,居然还有一人席地而坐,他看起来可能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着朴素的白衫,一头如瀑般的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散落,相貌也是较为清秀,在他的双目前还有一条极为显眼的黑色布条缠至脑后,看来是个瞎子。
青年的对面还有一中年男子,同样的席地而坐,一身黑袍覆盖躯体,他的脸就像被锐器打磨过一样棱角分明,脸上胡子拉碴的,但看起来倒是有种世外高人的霸气。在他盘起的双腿之上,还放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剑身之外不是剑鞘,而是缠绕着圈圈寒铁锁链。
在他们中间还有着一个棋盘,上面早已落下了不少黑白棋......还有灰尘。棋盘之上只剩寥寥几个落点。
可,他们没有交谈,也没人落子。
只因这中年男子,被封在一块巨冰之中。
“你个死瞎子,再敢挪这座破山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
烈火缓缓的落在了二人身旁,一道颇为好听的女子声音也随之从中响起。虽说是从烈火中传出的声音,可让人听着却是如同抱住了一块千年寒冰,冷的心慌。
“今后不会再有移动了,雷泽的情况我已悉数掌握。”
这青年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伸手探向了身旁的棋笥取了颗黑子捏在手中,自始至终,他的脸颊一直对着地上的棋盘未曾抬起。
似是被青年的态度给惹恼了,烈火团又是高涨了几分,还有不少火星子不断的跳动。
“趁着我还有耐心,说吧,叫我来干嘛?”
音落,坐在地上的瞎子不为所动,他搓动着手里的棋子再三考虑,才慢悠悠的落在棋盘之上。
落子之后,青年抬起脑袋对着已经快要烧到他的烈火开口说道:“时机差不多了,该给他解开了。”
瞬间,本快接触到瞎子的烈火猛然收了回去,慢慢的勾勒出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神降之中又安静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只见烈火化成的女子什么也没说,她抬起纤细的手臂朝着那块巨冰轻轻一甩,一道细小的火星子便朝着冰块飞去。
“噗呲”一声,火星灭了......碰到冰块表面就灭了......
可一息后,这个冰块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青绿色的火焰。这火焰逐渐的变成了一朵未开的花苞,它带着里面的巨冰缓缓升空,绽放,就像夏日池塘中的莲花一般,外层的花萼缓慢展开之后,露出了里面颜色妖艳的莲花。
莲花于半空中绽放,它迅速的融化着内部的冰块,也就几息的功夫,原本两三人高的冰块就只剩下了微薄的一层。
眼看着冰块就要完全融化,这女子突然抬手一握,置于中年男子腿上的黑剑便直接破冰而出,窜出了火莲便直指白衣青年而去。
随着一声破风声响起,黑剑停在了青年的面前,剑尖离他的额头也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女子放下了悬在空中的手臂,她令人打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们之前说的话,所做的一切谋划,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音落,女子愤怒的声音在黑雾之中不断的回荡。
过了良久,白衣青年探身又取了一颗黑子,才吐出一句:“有隐瞒,但绝无欺骗......”
话没说完,他额前的黑剑猛然向前刺出几分,血,从青年的额头开始滑落,染湿了眼前的那条黑布。
“你们......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
也不知是因为剑的刺痛,还是女子接近崩溃的怒吼,白衣青年的嘴抿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开口,直到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这片寂静才再次被打破。
“那什么,都这么久不见了,用不着一上来就见血吧。”
此话,从火莲之中响起,虽说带有中年男子成熟的声调,可却偏偏听着玩世不恭,像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
在两人对峙期间,那巨冰早已悉数散尽,当睁开眼就是这么个画面,倒也真让他头疼。
无奈的挠了下还有些水分的头发,中年男子右手默不作声的捏了个剑诀,那黑剑便破空而来,再次躺在了他的腿上。
“唉......”
无力的叹了口气,中年男子捏着袖袍擦去了剑尖之上残留的血液,他无奈的看向了一旁女子模样的火焰,开口道:“你也是,都几百年了,还揪着那事不放,再者,你们青丘是不是都唯恐天下不乱,居然还敢让‘封魔’沾血,还是瞎子的血!”
“嘁,又不是镇不住。”
说完,女子随手一挥,中年男子周身的火莲便直接散去,而他也是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原位。
“呦,已经落子了。”
没有去理会女子,中年男子探身取了一颗白子把玩了起来,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棋局,但始终没有落下这一子。
“花了几百年时间,雷泽的情况打探清楚了没?”中年男子问道。
抬手擦去额头上的血痕,白衣青年淡然说着:“已全部了然,算上盘山的这一位,一共六条半,都已是尸首了。”
一听这话,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白衣青年脸上,中年男子的神情也不再是先前的嬉笑,转而变成了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你们......在逗我玩吗?”
得了,这团烈火又炸了。
只见这它已经没了先前的婀娜身段,瞬间暴涨成了一团硕大无比的烈火,随后慢慢的凝聚出了模样。
这次,是一只几丈高的猛兽,看模样像是一只狐狸,只不过它的尾巴,有八条。
火狐成型之后,它抬起那恐怖的前爪,毫不犹豫的狠狠砸在了白衣青年身旁,引得远处的大殿都开始抖动。
可,坐在地上的两人还是淡定自如,中年男子忙着收拾凌乱的棋子,白衣青年嘛,和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紧接着,火狐俯下了庞大的前身,它张开大嘴露出了里面粗壮的獠牙,看着下面如同蝼蚁般的二人,语气平和的说道:“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受住我现在的怒火!”
还在整理棋面的中年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来晃了两下,示意火狐不要着急,待得棋子全部归位,他才正眼看向对面的白衣,双指夹子而出,落在了棋盘之上。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衣眼前的黑布,似是想透过这层障碍,看到白衣的内心一般。
此时的棋局,白子,稳胜!
中年男子看向对面,问道:“此局,怎解?”
“青丘韩氏的族狱内,现在关着一个五尾死囚。”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白衣盯着棋盘说道。
“你说这个做甚?”火狐开口道。
“是也不是?”白衣继续问道。
“没错,不过他的灵堂已经被毁,离死不远了。”
“能带出来吗?”
“有难度......”
“那就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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