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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时,我嘱咐你要带的三幅画,你放哪里了?”
“哎呦!”野南浔惊呼一声,看样子是忘却了,越着急着回话越是期期艾艾:“我...我只顾着收拾别的,那画...画还在...”
嵇昀见他误了事,正要发火,忽然江小雨不急不缓地放下筷子:“在我这里。”她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什,“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交给他拿,等到了山上,也就成碎纸片了罢。”江小雨板正着小脸,把画交给嵇昀。嵇昀回嗔转喜,直赞江小雨心细,野南浔由此免了一场斥哆,也连连向江小雨道谢。
杨楮见嵇昀格外地看重这几幅画,心里不免有惑。嵇昀担忧画中人物一旦映入义父的眼帘,他会一时激动引发病情,于是在将画打开之前,详细了一番劝慰。
“义父,我在田令孜府里找到了类似义母的遗物...”
杨楮尽力地压制心绪,但双手仍不住地颤抖,嵇昀一一将画展开。看到画中人物,杨楮激动地眼含热泪。“是婉儿,婉儿...”嵇昀知道义母名叫慕容纾婉,至于这个“婉儿”的称呼,想来是当年义父对她的爱称了。
“对了,从桑丘回来的时候,您猜我们还遇上谁了...是为义父祖上打就黑玉夔龙剑的剑匠后人...”嵇昀指着画中的黝黑宝剑,有意岔开话题,因是他担心杨楮见到爱妻的画像,太过悸动而伤了身体,但此时的杨楮对于外物眼看不到,耳听不进,十几年的相思折磨,在这一刻,都凝结在眼前这副爱人的画像上。
“婉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
杨楮对着画自言自语,嵇昀、萨迪娅等听得奇怪,“难道义父义母在分别前曾有什么矛盾?”
面对嵇昀等人的疑惑,杨楮再一次回忆起当年渤海国中的日子。
杨家与慕容家的联姻,在双方父母看来,是强强联合,其中不乏政治婚姻的意味。但在对当事者杨楮和慕容纾婉来讲,虽说是父母包办的婚事,但二人相互爱慕、婚后生活甜蜜如胶确也是真的。
二人婚后三年,过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幸福日子,唯一遗憾的是,慕容纾婉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在一脉单传的渤海杨家,子嗣问题是作为封建家长的杨无疾眼中的大事。好在,每当他催促此事,杨楮都以自己公务太忙,没有尽到丈夫之责为理由搪塞父亲,保护爱妻免受责备。时值八部契丹屡屡侵渤海国界,杨楮作为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无论是武功还是能力在国中首屈一指,公务烦劳亦是正常,所以每每以此答复,杨太公也就只好作罢。
直到陪嫁奴隶田令孜因偷入祖庙被白宗望撞见,扭打之际白宗望被田令孜杀害,整件事被杨太公亲眼目睹,除了安抚白宗望的家属,杨无疾特别嘱咐杨楮:“祖庙中有我杨氏一族的重要之物,万不可泄露半分,田令孜杀了人该死,倘知道了玉玺的秘密更不能活。”为防范玉玺的事流传出去,杨楮没有报官,而是照着父亲的安排,准备将田令孜私下处决。
然而慕容纾婉极力阻止。田令孜自小在马场伺候慕容纾婉练习骑射,不但人踏实稳重,而且多次为救主被马蹄所伤,慕容纾婉以情动之,求杨楮念在夫妻情面上,放他一条生路。杨楮看看梨花带雨的爱妻,再看看这个低着头一言不敢发的羸弱小子,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悄悄放过了他。
但很快,内心的怀疑和不安就开始令他反悔,毕竟这是关乎家族生死的大事,只因自己一时之仁,留下永久大患。杨楮整日忧心忡忡,日常中免不了言语失当,夫妻因为些许本来细枝末节的小事,说着说着就引到这件事上来,慕容纾婉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偏袒,让杨氏一门担受风险,所以每当争吵到这上时,她总是压抑心性,低头哭泣不语。
可他两个毕竟都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儿女,哪个不是众星捧月下成长长大的,个性中都有些超乎普通人的要强和执拗。所以每次吵架之后,二人总要互不理睬对方一些时日,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终有一次杨楮从外面应酬回来,被父亲因子嗣问题一顿批贬,心里郁结愤懑,借着酒意指责妻子未给杨家带来一点好事,只会招惹麻烦。
“我千不该万不该,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那等伤人的话...”杨楮气吁长叹,他这十余年,每天都在为当初说出的错话而忍受思念与内疚的双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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