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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下虽是拂在了手背上,却更像是抽在了萧元度的脸上。
“阿娪,”萧元度吸了口气,眉宇间沟沟壑壑,“你先冷静……”
“我无法冷静。”
置身死地,面对汪造,她都可以保持冷静, 唯独此事上不能。
“夫主是否觉得妾无理取闹?明明我比她们幸运那么多。同样是被抢被掠,我为刺史儿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还能得夫主恩宠,为何还要不依不饶、不肯知足,别人的苦难又与我何干。是也不是?”
姜佛桑话里透着浓浓的自嘲与自厌, 说完就紧紧闭上了眼。
是, 她是“幸运”, 她何其幸运!
但这一切都是她殚精竭虑或者说处心积虑谋来的。
她原本不必如此也可以,甚至比现下更好……
多少个夜里,突然惊醒,汗湿重衣,因为她后怕,想想都后怕。
若然没有这张脸、没有这个身份,没有重活一世磨炼出的心智与坚韧,她怕是连珍娘都比不上,早就毁了!
太平从来不是靠粉饰就能得来的,再美丽的画皮也总有被揭下的一日。画皮之下,她与她们有何两样?她就是她们。
就好比她与萧元度的结合,再是“恩爱和满”,也掩盖不了其肮脏丑陋的本质,与任何一桩劫夺婚无有不同。
“你,你们——”姜佛桑缓缓睁开眼,直直看着眼前人, “都是一样的。”
全都一样。
话落后撤一步,转身的瞬间,泪水倏地坠落。
萧元度伸手抓了个空, 整个人久久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群莽汉坐在这座屋里,
是洪丁请来参加婚礼的亲戚。
他正在娶一个女人,
未经姑娘同意,抢亲成婚。
他们在那儿豪饮狂啖,
我坐着伤心苦闷……”
姜佛桑跽坐于榻边,看着新妇睡梦中也透着惊恐的脸,脑中回想着先生与她说过的一部歌剧。
她不太清楚甚么是歌剧,即便先生做了解释,并且怪腔怪调怪模怪样演给她看了,也还是感觉模糊。
那个故事亦忘得差不多了,隐约还记得里面一位齐氏女郎的遭遇。
那位齐氏女郎也是被抢走并被迫与她的夫主成婚的,并非因为媒妁之言,更不是出于爱情。
每一次她那面孔凶恶的夫主外出归来,齐氏女郎都浑身瑟缩。即便心中怀着海一样深的恐惧,也还是要硬挤出笑来走出屋迎接自己的丈夫……
而就像这个逐渐被她淡忘的故事一样,姜佛桑一度也以为, 抢婚一事亦会随着时间被淡忘。
不独她, 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 因为日子总是要往下过。
然而并没有。
那是一个看似已经痊愈的伤疤,平常无事,触之即疼。再凑近了看,原来根本就未曾好过,内里千疮百孔,一直在破溃、流血、流脓。
日常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件事,轻易就能勾起上覆的那层疤痂,牵皮带肉、扯骨连筋。
而每当这种时候,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屈辱、恨意,让她连冷静也做不到,只想杀人。
积雪山中,她曾经举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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