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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快去看看,俺来看着锅灶。是不是老巴派人来看咱们了?”潘嫂满心欢喜,她从炕上爬了起来。
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顾小敏不认识,和巴爷岁数差不多大,只是模样看着清爽,皮肤不白,绝对比巴爷白净。这个人的模样有点像她的爹,只是没有她爹个子高。
“您,您找谁?”顾小敏直愣愣盯着对方的笑脸。
“你是许家舅老爷的丫头是吗?”来人对顾小敏很熟悉。
顾小敏更惊讶了。
“奥,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潘嫂在家吗?”
顾小敏点点头。
“俺是许家的车夫,许家小姐和少爷都称呼俺张伯,丫头,你听说过俺吗?”来人正是张伯。“路上不好走,多了好多关卡,本来想早点过来。唉,绕过了好几个村子,多跑了一天的路,昨天夜里俺就出来了……”张伯从车上抓下一袋袋东西背在肩上,转身往院里走。
潘嫂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站到了院里,她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嘴角上扬:“他张伯您来了?”
看着潘嫂一脸憔悴,张伯满脸吃惊,更多的是担心:“弟妹,您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感冒了。”潘嫂苦笑了一下。
“俺说呢,以前您风风火火的,走路满身力气,此时,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俺害怕。”
“潘婶怀孕了。”顾小敏脱口而出。
听了顾小敏的话潘嫂满脸臊得慌,她苍白的脸“腾”就红了,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张伯的脸。
“怀孕?”张伯低头盯着顾小敏的脸愣了片刻,他站直身体“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他张伯您取笑俺了,都四十多岁了,俺正在考虑,不要这个孩子。俺这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妇救会的事儿都耽误了。”潘嫂语气里带着忧虑。
“不,不要那么想,老巴不同意,俺也不同意,你的娃也不同意,还有,那个孩子牵挂着你,所以,他到你这儿投胎来了,你做母亲的怎么忍心不要他……”
张伯的话让潘嫂哭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夏天的风吹过街道,吹在院子里。村口的小麦有半大孩子高了,潘嫂的肚子已经很大,走路更加笨重,她精神比去年好多了。
顾小敏已经习惯了潘家村的生活,日子过得平静。巴爷没有回来,好像他把潘嫂忘了;姚訾顺也没有来,他把顾小敏遗留在了潘家村;年前张伯送了点白面粉和青菜,至今大半年过去了,村道上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大车铃声。
夜深人静的时候,潘嫂坐在炕头做着小孩衣服,煤油灯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温善之中带着刚强。
顾小敏认真地打量着灯光下的潘嫂,她觉得潘嫂很漂亮,可能是看习惯了,也可能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了深的了解,这个女人在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儿。她本可以不用这么操心费力,可以跟着张伯去许家,上次张伯想把她接到弥河镇,她拒绝了,她说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每天挺着大肚子东家跑,西家跑,后院那个屋里的炕上,堆着好多鞋垫子和衣服,她说这是村子里的妇救会姐妹们做的,那是给抗日战士做的。
这个女人真的了不起,她也会哭,也会笑,也有伤心的事儿,此时此刻她把伤心事儿放在了哪儿?
潘嫂从针线上抬起头,慈爱地看着顾小敏:“谢谢你丫头,有你陪伴在俺身边真好。下个月麦子要抢收,抢收你懂吗?就是提前半个月收成。唉,俺肚子里的娃也要出生,这娃的爹也没回来,也不知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巴爷的孩子……”顾小敏抓耳挠腮地思考了一会儿,嬉笑着说:“九爷。”
“哈哈哈”潘嫂笑了,她被小敏的话逗笑了,少顷,她停止了手里穿针引线,勾勾嘴角看着小敏的脸:“听丫头的,无论生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小九。”
小九出生了,他出生在一个早上。潘家村的麦子在小九出生一个月后的第一天抢收完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村民把小麦悄悄地割了,运到了村子的后山上藏了起来。潘嫂山下山上地跑着。
天快亮了,潘嫂才回来,她轻轻打开院门,回身带上门,她蹑手蹑脚踏进屋里,她看到顾小敏坐在炕上抱着小九儿睡着了,她的后背依靠着被窝子,她的一根手指放在小九儿的小嘴里,小九儿津津有味地吸食者小敏的手指,窗台上放着一碗玉米粥。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丫头。”潘嫂小心翼翼从顾小敏怀里抱过小九。
顾小敏猛地醒了,她惊恐地伸出双手:“换我弟弟。”她睡眼朦胧,满脸怒气,当她看清眼前是潘嫂时,她嘤嘤哭了:“潘婶,您怎么不声不响呀,吓死俺了。”
“睡吧,丫头,你辛苦了,俺给小九喂口奶。”
天亮了,潘嫂从锅里抓起一块玉米饼子,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回头看着顾小敏说:“丫头,你也吃饭,俺出去一趟。”
潘嫂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外面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潘嫂皱皱眉头,这么早谁来了?“谁呀?”潘嫂向院门口撩了一嗓子。
“俺,保长。”门外传来一个傲慢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他?他怎么来了?”潘嫂心里想着,走近了院门口:“吆,是保长呀,您这么早有事吗?”
随着两扇薄门的打开,从外面晃悠悠走进一个黑不溜秋的男人,他个子很矮,比巴爷烧香的桌子高不多少;脖子细长,像一根烧火棍子;脑袋尖尖的,像个皱巴巴的梨子;一双猴子眼又大又圆,往外凸着;更难看的是满脸麻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整张脸。
他背着手在院里踹着四方步,一双大眼珠子四处漂泊,嘴角一会闭着,一会张开喘着粗气,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知他跟谁有仇?他的双腮耷拉着:“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昨天?!”潘嫂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您是知道的,俺刚刚出月子,孩子又小,哪儿也没去,哪儿也不能去。”
“是__吗?”保长拖着长音,走近潘嫂,头高高地昂起来,抻着细瘦的脖子,眼珠子在潘嫂身上来回扫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潘嫂的胸脯,因为潘嫂刚给孩子吃了奶,她的前襟还有渗出来的奶水。
“您,保长大人,您看得俺怪不好意思的……”潘嫂扭扭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保长往前跟了一步,他抬起手背摸摸嘴角啦哒的口水:“昨天夜里梁子找俺喝酒,俺喝醉了,梁子是不是你潘嫂故意安排到俺身边,故意灌醉俺?”
“吆,保长大人您是什么意思?俺潘嫂已经嫁了人,就是不嫁人俺也不可能稀罕梁子,他虽然是一个光棍,俺也不可能喜欢他呀,瞅瞅他脏兮兮的样子,看着都不舒服,还怎么睡一个炕上?”
“别打岔!”保长晃着他的脑袋,像牙签上晃着一块臭肉,满脸的麻子随着情绪激动而变得紫紫的:“俺问你,田里的麦子去哪儿了?”
“田里的麦子?您什么意思?田里麦子不见了吗?保长大人,您开什么玩笑,麦子不熟呢,怎么会丢了,是不是您看错了。”
“哼,不要假装糊涂,这事与你潘嫂能没有关系吗?不可能,你等着瞧,俺好说话,日本人可不好说话,日本人让俺盯着呢?你们一个也跑不掉的。”
保长气呼呼跳出了院子,潘嫂高声地喊着:“保长,有时间再来玩,您慢走,俺也去地里看看,哪个不长心的把不熟的麦子割了。”
顾小敏看着、听着院里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也揪揪着,她知道潘嫂他们做过什么。昨天后院里的那间草屋里聚集了好多人,其中也有那个梁子,她听到梁子说:“把保长交给俺,俺去买点烧肉,再买瓶好酒……”
目送着保长远去的背影,潘嫂的身体明显地晃悠了一下。很快她冷静了下来,她回头往屋里瞄了一眼:“婶子出去一趟,丫头好好在家待着。”
潘嫂走出了院子,她转过身把门关上,她的脚步急急往村口走去,在村口她碰到了梁子,一个中年汉子,一个脏兮兮的男人。
“去,告诉乡亲们,赶紧往山上转移。”
破衣烂衫的梁子怀里揣着他两条长胳膊,嘴里悄悄嘀咕:“那个保长骑着车子往弥河镇方向去了,俺看到了,您说,他真的会去找日本人吗?都是乡邻乡亲的,他有那么缺德吗?”
“他自小就不是东西,早时候他勾结宗大盲,现在宗大盲死了,他只能投靠日本人,咱们还是小心一些,让大家马上转移。”
“好,俺去敲锣。”
潘家村的锣响了,响彻村子上空。顾小敏一激灵,她听潘嫂说过,村子锣鼓一响就是鬼子进村子了。她赶紧收拾小九的衣服,她又奔到锅灶前,打开锅盖,把几块饼子塞进了一件破衣服里。她又找来被子把小九儿抱起来,小九儿才一个月,本是喜欢哭的,他没有哭,“咯咯”地笑着,顾小敏低下头在他嫩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潘嫂急匆匆回到家:“丫头,你带着小九跟着乡亲们往后山走,不要回头,不要离队,走错了路,就会踩上地雷。”
顾小敏把小九背在了后背上,把干粮和衣服挂在了脖子上:“您去哪儿?”
“不用担心潘婶,潘婶是大脚,能跑。”
听到锣鼓声,潘家村的村民背着铺盖卷、扛着锅碗瓢盆、手里拽着幼儿、怀里抱着婴儿蹿出了自己家门,直奔村子后山。潘嫂走在乡亲们的最后面。
有的乡亲没看到有鬼子进村,他们走着走着就慢了下来,有的还不情愿地嘟囔着、埋怨着,有的跑到潘嫂眼前嘴里地叽歪着:“撇家舍业的,这是干什么?一惊一乍的,鬼子在哪儿呢?”
“等着鬼子到了眼前,一切都晚了,大家快点走,跟着梁子走,不要掉队,鬼子马上就来了……”
“啪啪啪”几声枪响划破了村子上空,刹那间,鸡叫狗吠,孩子哭,大人也开始开始慌乱。潘嫂急了:“乡亲们,不要乱,鬼子不会追上山,他们吃过亏,山脚下埋着地雷,他们害怕……大家要有秩序,不要乱跑……”
潘嫂弓着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手背抹一把罩住瞳孔的汗水,撩撩眼前的两缕汗泽泽的刘海,看着乡亲们都安全地上了山,她笑了。
汉奸保长在山下扬风乍毛地咋呼着:“乡亲们,快回家吧,回家多好呀,饭是热乎的,炕头也是热乎的……山上有蚊子,还潮湿……皇军不会为难大家,只要交出粮食。”
鬼子在山下支起了小钢炮,小炮声声,几枪阵阵,“突突突”“轰隆隆”弹片落在山崖,扬起厚厚的沙尘,一堆堆石头滚下山崖,成片成片的小树倒了下去。
前面一个拽着孩子的女人被脚下石头绊了一跤,身子往前一踉跄,孩子挣脱了女人的手,竟然趁着大家不注意往山下跑。潘嫂眼瞅着一个小身影从她身旁钻过,她一愣神,她把猫着的腰站直了,她抓起孩子的一条腿,孩子“噗通”摔在地上。
“啪”,鬼子的子弹呼啸而来,潘嫂的身子晃了两晃倒了下去……
当梁子和乡亲们冒着鬼子的枪弹把潘嫂抢上山时,潘嫂只剩下了一口气,顾小敏抓着潘嫂变得越来越冷的手大哭。
“丫头,让俺再给小九喂口奶。”潘嫂艰难地动动身子,把她的胸脯漏出来。
顾小敏把小九的小嘴放在潘嫂的怀里,小九像只小猫似的在潘嫂怀里拱着,然后嘬着。
“丫头,潘婶把小九交给你了,把小九送给他的爹……”潘嫂艰难地咧了咧嘴角,闭上了眼睛。她把刚刚一个多月的小九扔给了年幼的顾小敏。
“不,不……”顾小敏慌乱地摇头,眼泪在她的小脸上横飞:“潘婶,您醒醒,醒醒,丫头做不到呀。”
树上的乌鸦“呱呱呱”叫,伴着顾小敏凄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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