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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聊完了兖州的局势,那边祢衡也来了兴趣,问起了冀州。

这倒是不仅仅出于私怨。

徐州地处神州之东角,棋语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围棋的胜负最终是比谁占的地盘大,而不是谁吃子多,这和逐鹿天下之理不谋而合,所以若论方位,徐州是一等一的龙兴之地。

可除去面临大海那一面外,它却是被兖、豫、扬、青三面包围,上下合拢,王政想凭借此地发展起来,却也不是易事。

冀州虽不与徐州直接交壤,可青州有袁绍的势力存在,冀州的曹操又是他的小弟,加上其麾下大将文丑刚刚命陨落王政之手,亦是潜在的对手之一。

祢衡生性倨傲,自视甚高,这性格虽然不讨人喜,可其人确实也有韬略,他亦十分清楚,若是为家族复仇,完成自家发下的誓言,诛灭袁绍,唯一的指望,依仗,便是让王政的势力不断变强,

甚至若是要夷平汝南袁氏这等庞然大物,恐怕所需的,就不仅是让王政成为强势的一方雄主了。

非九阍帝子,天下共主,不足以做成此等大事。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欲夺天下,必占一方,欲占一方,必取一州,欲取一州,内要自强不息,外要知敌虚实。

“袁本初啊。”孙策思索了会,笑道:“正平是恐其兴兵来犯?应不至于,此人如今全部心思恐怕都放在幽州了吧。”

“袁绍又欲与公孙瓒刀兵相见?”祢衡一怔:“不是年初刚在天子说和下双方罢兵不斗了吗?”

“天子?”孙策哂笑一声,却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月旬之前,州牧收到消息,幽州从事鲜于辅纠合州兵,欲为幽州牧刘虞报仇,举荐阎柔为乌桓司马。阎柔招集胡、汉之众,得兵数万人,进攻渔阳,斩首四千,公孙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亦为其斩与马下!”

“鲜于辅又联合乌桓峭王等胡族骑兵七千余人,南迎刘虞之子刘和,欲再进击之!”

“公孙瓒如今在幽州是外有强敌环伺,内亦尽失人心,这等大好时机,袁本初岂会放过?”

“策料其必乘机出兵,抢夺幽州!”

说着,孙策笑容收敛,叹了口气,遥望北面,沉声道:“白马义从既成绝响,公孙伯圭渤海之勇,早不复矣。”

一旁的王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清楚孙策这话应纯是感慨,毫无讥讽之意,只是他如今也是黄巾一员,前辈们丢的脸,自是于有耻焉。

初平二年(191),青州三十万黄巾军攻打渤海,欲与黑山军会合,公孙瓒率步骑两万人在东光南大破青州黄巾,斩首三万余。

青州君吓的抱头鼠窜,辎重全弃,奔走渡河。公孙瓒等他们渡河一半时出击,又再次大败黄巾军,死者数万,俘虏七万余人,车甲财物无数。

此一役后,白马将军的声威达到了人生最巅峰。

反正三国这些名将,有一个算一个,大抵都是踩着黄巾起家的。

袁绍既然短期内重点在幽州,王政祢衡自都不再关注,想起自己驰援开阳前做过的怪梦,王政心中一动,状似无意的道:“伯符兄,不知可听过刘备其人?”

听到这话,孙策虎目登时光芒闪闪,凝视着王政,好一会儿,见其从容不迫似乎真是随口一问,便笑呵呵道:“玄德公吗?”

“策亦是习武之人,怎会不知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之美谈,此仁义君子,自是有所耳闻。”

“不过玄德公虽是英雄,却非雄主,如今不过为区区一平原令耳,将军怎会突然问起他来?”

“伯符是武人,政亦是啊。”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王政随口解释道:“如此英雄人物,自是免不了好奇。”

却将孙策方才的古怪反应暗记在心。

“说起来,要说当今大事,此俱不足道也。”孙策环视众人,拍案叹道:“最大的事,还是发生在长安啊。”

“哦?”王政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去年年关时,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挟持天子攻长安后,二贼陷入了内斗,至今不过三月,却已发生了数次恶斗,死者以万计不说,宫殿、官府、民房更是一时悉尽。”

“两人争斗间,竟将天子当做玩物一样来回裹挟,隔绝内外,此事深思之,既觉可恨,亦觉可悲啊!”

闻言,王政亦是默然不语。

历代亡国之君,大多咎由自取,可鄙可耻,唯有汉献帝和大明的崇祯帝,其身上却有着浓厚的悲情色彩,令后人读之而掩卷叹息。

他们或许不是什么英杰明主,却也绝非昏帝暴君,两大王朝亡于二人之手,更大原因的确是在积重难返,气数已尽。

“州牧既知此事,不知可有应对。”王政问道:“总不能坐视献帝蒙难,而不管吧?”

听到这话,孙策脸上青气一闪,稍纵即逝,沉默了好一会,才强笑道:“州牧远在扬州,此谓远水难救近火。”

“也是。”王政笑了笑,主动圆起话来:“圣天子百灵庇佑,想必自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但愿如此吧。”孙策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却第一次带着冰冷的意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

夜半散席,目送糜竺身影远处,王政又和孙策寒暄几句,便让于禁亲将他送至所选府院,旋即却转身回步,向着楼阁上走去。

祢衡还没走,正在此处等他。

今日宴席上时,除了中间插问袁绍,其余时刻这狂生皆是沉默寡言,一脸默然,此时却是半倚塌上,靠在窗沿,手持一方竹简,正在品茗摇扇,倒是怡然自得。

王政调侃道:“莫非雅士皆爱独处吗,怎么人前人后,变化这般之大?”

祢衡占了软塌,他也不介意,便自己动手,搬来椅子,坐在对面。挥了挥手,命侍女、亲兵退下。

祢衡丢下书,笑道:“七情非因人数,实因人而便,正如主公宴席上的笑不离口,便是因面对孙策之故。”

“别人笑脸相对,我自笑脸相迎。”王政笑了笑,道:“何况孙伯符的确是个人物。”

“此子志不在小。”祢衡点了点头,十分认可:“非久居人下之辈。”

你这嘴炮眼光倒是不错,看人挺准。

想了想,王政问道:“这次袁术方的信使为孙策,是袁术所令吗?”

“非也。”祢衡回道:“此孙策自动请缨也。”

“那就有意思了。”王政悠然自得地倚栏下望,一边欣赏夜色,一边问道:

“开阳弹丸之地,怎会吸引到这等人物来此?”

“衡一路行来,亦常常思索,却不得解,”祢衡难得露出迷茫之色:

“孙策虽官职不高,却是骁勇善战,是袁术此时帐下的一员虎将,做区区一介信使,着实是大材小用。”

“服人先服己,论人先论事。”王政微微一笑:“既不知其来意为何,是善是恶,不妨先论其他。”

“先生,今日宴席之上,你冷眼旁观,可有所得?”

一整个晚上,王政都在不停地和孙策聊天、让酒、劝菜,虽有发现,却尚未深思,更无窥全貌,祢衡却不一样。

“主公所言甚是。”祢衡道:“夜来酒宴,袁术送三礼,衡亦有三疑。”

抿了口茶,祢衡折扇合拢,敲打掌心,侃侃而谈:

“举荐主公为徐州刺史,此举太过妄为,其一可疑。”

“故作大度放弃半郡,更以爱女相诱,欲将军急取东海之意,可谓昭然若揭,其二可疑。”

“最后,主动提及长安,天子,明知主公以黄巾之名起事,以反汉为名,为何却当面提及,其三可疑也。”

听着听着,王政亦皱着眉头,陷入了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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