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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两年后权臣董卓身死,李傕赶走了吕布,入主长安,挟持献帝时,袁绍的态度又变了。
他先是接受赵岐的劝和,更答应近期便会迎接献帝。
也就是说,在李傕掌控汉献帝之时,赵岐带着长安朝廷的诏书转达给袁绍,曾得到会明确的回复,此时的袁术和关东的政治矛盾已经和解,也态度大变承认了献帝的天子身份。
当然,后面袁绍又听从了手下谋士的建议,又反口决定暂不迎接献帝,彼时李、郭二贼内讧,导致长安大乱,献帝不得不提前启程东归洛阳,就此被曹操抢了先机,奉迎天子。
这时的曹阿瞒,还是袁绍的盟友兼跟班小弟。
最起码,袁绍的心里是这么认为,也这么相信的。
所以,他再次态度大变,在原本历史上的建安元年,袁本初主动上书献帝,言辞大表忠心。
所以说白了,曹操认献帝为汉室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是因为自家的利益考量和战略规划需要如此。献帝这个因董卓专权而产生的天子身份在理法上,的确存在漏洞,最起码袁家早已总结出来了,王政都不需要再去辛苦寻找,直接照搬便是。
若想不认,便可不认!
而目前来看,献帝的这个天子身份他不仅不能承认,甚至还要学之前的袁绍一样质疑、质疑、再质疑!
至于于禁所言的以天机营来争名,王政更是立刻想明白了。
无非是在言论上大作文章,或是口述或是笔撰,将汉献帝的身份疑点,法理漏洞大书特书!大肆宣扬!
只是这样或许能让老百姓们觉得“献帝为伪帝也”,士族文人这里,却未必行得通吧?
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后,于禁亦是眉头一皱,沉思起来,而此时的祢衡却是嘴角一扬,笑着接口:“这事容易。”
他素来不甘落于人后,在刚才几人说话的空儿,已经先想到了此点,找到了对策。
“主公,咱们说的话,士族文人未必会信,可若是出自汝南袁氏之口呢?”
那自然不一样了!
王政明白了祢衡意思,想了想又问道:“便是能在天子身份上做些文章,无论袁家发声,还是咱们散布谣言,都需要时日酝酿,短日内恐怕见不了成效,而士族西顾的形势,要是这般下去,很容易越演越烈,却该如何是好?”
“若要仓促间扭转劣势。”祢衡点了点对面的陈瑀,笑道:“唯三公有此能也!”
徐方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拍案叫绝:“正是如此!”
“将军治下,目前唯彭城不见此事,便是因子布先生德高望重,镇之以静,士族文人便少有因天子虚名而西行矣。”
这下众人都听明白了,祢衡的意思便是让琅琊颜氏、王氏和下邳陈氏,几个徐州本地的顶级世家带头登高一呼。来扭转局势。
陈瑀则是面露犹豫,在王政这里当官不算什么,可若是这样形势却等于是整个家族都要彻底站队到王政一边,却是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这样...
还等于是和如今天子在手的曹操公然唱反调啊。
“刺史。”犹豫了好一会,陈瑀望向王政,期期艾艾地道:“老夫年老德薄,怕是徒劳无用,反会弄巧成拙...”
怎么找借口时的措辞都这么一致,没点新意啊?
王政只当没听见,看都懒看陈瑀一眼,便直接拍板决定:“此计不错!”
“就这么定了!”
“将军,”徐方又拱手道:“方才于少校和祢先生的计策一条治本,一条治标,可谓面面俱到,算无遗策,末将甚为钦佩,所谓见贤思齐,愚者千虑之下,亦有一得,却也想到了一条对策。”
他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点连王政都暗自钦佩,不由笑道:“阿方,且说来就是。”
“喏。”徐方道:“末将觉得,彭城为何无事,而琅琊、下邳尽多动荡,其实也不仅仅在于张国相一人之因,亦有民不聊生的原因。”
见王政面露愕然,徐方继续解释道:“而今乱世纷争,若非艰难,谁愿离开故土,远走他乡?”
“将军怜悯百姓,礼遇世家,却忽略了那些小门小户的士族士子,其实多年战乱,兵祸波及之下,处境也颇为艰难。”
“末将从军以来,常常听闻义军所过之处,如飞蝗过境,片草不留。昔日千顷之家,灭门者甚众,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故此士族以视我为贼、为寇,很大程度上也正取决于此。”
这事王政在青州便做过,不过自入徐州以来,他所到之处,不敢说秋毫无犯,至少没有扰民不宁,徐方说的明显是他的前辈,如徐州黄巾等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然,其实对于徐州的士族阶级,王政其实也只是暂时把獠牙收敛而已,人类本就很敏感的动物,如中小士族这种实力不强却能存世许久的,更是惯能见风使舵的,常常事先便能嗅到一些潜在的危险。
而徐方如今的意思,却是建议王政对这类阶级亦要“仁义、善待。”
王政也听明白了。
然而问题却是任何封建王朝的末世乱想,本质上的冲突都是土地兼并严重,这几乎在后世天朝都成了一种常识,王政岂会不知道?
所谓天下合久必分,便是土地兼并到了大部分人都活不下去了,只能通过战争让土地和人口之间再次恢复平衡状态,同时让统治阶级进行一次洗牌,才能再次合久必分,太平个两三百年。
士族就是地主,世家就是大地主。
对他们好就没办法对百姓,穷人好,
不夺前者的土地,又如何分给后者?
在科技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前,这是难以解决的原则性矛盾,顾此便要失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王政最终是一定是要二选一的。
而问题是,从一开始,他已做出了选择。
徐州甚至整个天下,土地永远就那么多,如今王政的治下百姓生活的不错,很大程度亦是因为他的黄巾身份,导致每得一地必有士族逃亡,自然有无主之地出现,便可分给从青州跟来的流民,麾下的士卒等等。
一旦善待地主了,现在的士族或许不逃了,早些逃亡的可能也要回来,那他们想要原来的土地怎么办?
土地才是最大的大事,相比之下,士族的去留,文人的去留,反而无关紧要了。
他踌躇半晌,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暂时搁置吧。”
徐方本以为自己提了个很好的意见,却没料到王政竟然是这样的回应,不由大为意外。
而此时王政看着堂上面露惘然的徐方,亦是心中有些失望。
一直以来,自家的两个总角,相比吴胜的缺点多多,徐方却近乎完美地无可指摘,虽然感情上王政更亲近吴胜,但在倚重程度上,早已更倾向徐方一些。
可今时今日王政却突然发现,徐方竟然开始考虑士族的利益、感受了...
搞清楚啊,咱们的基本盘可是天军,是流民啊。
而士族,几乎便是咱们天然的敌对阶级啊。
王政希望徐方今日之言只是就事论事,是限于时代的原因让他没有想到更深远的一层。
而不是...
其立场已在不知不觉地偏移、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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