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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晨和卢薇薇其实也都有看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此时正朝着二人走来。
刚开始,两人都还以为老太太是来寻求帮助的,可走到顾晨身边,老太太却突然对着顾晨说道:
“小伙子,这个座位……能不能让给我?”
顾晨一愣,赶紧看看左右。
这个书桌周围,有六张座椅,自己跟卢薇薇只占了其中的两个,另外四个都是没人坐的。
可这老太太,却点名要坐自己的位置,这让顾晨十分不解。
“老太太,这里不是还有四个空位吗?”顾晨说。
老太太咧嘴一笑,也是柔声说道:“我这么多年来这图书馆,一般只坐这个位置,哪怕图书馆装修过,我也雷打不动的坐在这里。”
“所以,我坐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不想挪到其他地方。”
“老太太。”感觉这老太太的要求也太有点倚老卖老的样子,卢薇薇有些不爽道:“可是有句话叫先来后到,是我们先来这里的。”
“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空位,您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坐在这个位置呢?这不都是一个地方吗?”
在卢薇薇看来,老太太的要求的确过分,不能说你年纪大, 凡事就得让着你。
就好比坐公交车,如果年轻人上班一天, 已经累到不行, 而且公交车还得坐个将近四五十分钟才能到家。
而这时候, 能抢到一个座位,那跟中彩票差不多。
可不用车票的老年人一上车, 就走到年轻人身边,在周围还有几个空位的情况下,主动索要年轻的人座位, 这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
而现在这个老太太,似乎就是这种情况,感觉就有些蛮不讲理了。
老太太也是笑脸盈盈,并没有因为卢薇薇的一席话而感到生气, 却还是依旧坚持道:
“小伙子,奶奶平时对看书的环境,要求特别高,坐在其他地方不习惯。”
“我只有坐在你这里, 才能安静的进入阅读状态, 你就让奶奶坐在这里吧?”
顾晨见老太太如此坚持,也不好跟老太太较近, 当即准备答应。
可话还没开口, 就被坐在顾晨对面的卢薇薇直接打断道:“老太太, 要不您坐我这里吧?我把座位让给你。”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就听不懂奶奶说的话呢?我要坐的地方, 是这个小伙子的座位。”
“老奶奶, 你怎么也听不懂……”
“卢师姐。”顾晨打断了卢薇薇说辞,主动站起身, 让出一个身位道:“这地方让给她吧。”
“呼!好吧。”见顾晨都已经主动让座,卢薇薇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当即抽出自己隔壁的一张座椅, 提醒着说:“顾师弟, 你坐我这里。”
“嗯。”顾晨点头答应,随后拿着书本, 移步到卢薇薇身边。
卢薇薇抬头看着老太太, 这老太太似乎就跟没事人一样, 也没说谢谢, 当即将自己的包包放在座位上,然后从里边拿出一本哲学书,当即便开始阅读起来。
见老太太看书入神,卢薇薇这才凑到顾晨耳边,小声嘀咕:
“顾师弟,你干嘛让着她呀?这里这么多空位,她却偏偏要坐在你这里,这也太无语了吧?摆明就是搞事情啊。”
“没事的卢师姐。”顾晨也是压低语调,凑到卢薇薇耳边小声说道:
“老太太估计是习惯了读书的地方,换个座位估计有点不习惯。”
“什么叫不习惯?我看她就是倚老卖老,虽然我们的优良传统是尊老爱幼,可也不是这么个尊老爱幼啊?”卢薇薇替顾晨抱不平,感觉这老太太的确太矫情。
但是却被顾晨嘘声提醒。
两人再一看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在全神贯注的阅读书本,压根也没管周围的动静。
而另一边,两人这才将目光看向刚才万磊找书的地方。
眨眼功夫,万磊却不知所踪。
顾晨立马眼神提醒,示意卢薇薇待在原地,自己过去看看情况。
然后当顾晨刚准备起身的瞬间,万磊却从另一侧走了过来,主动和两人打起招呼:
“原来你们在这啊?”
顾晨见状,立马又放弃了起身的想法,笑笑说道:“没错,你的书找到了吗?”
“嗯。”万磊“嗯”了一声,将找到的基本国外哲学书籍,直接放在桌面上。
而万磊则选择坐在老太太身边。
卢薇薇赶紧翻看万磊找来的书本,不由咦道:“你看的书本还挺特别的?难怪你人也这么有趣?”
“是吗?”闻言卢薇薇说辞,万磊随意翻开一本书,也是笑笑说道:
“其实我觉得, 知识才是现代人的精神食粮。”
“我看我周围那些朋友,他们的爱好太过单一了, 基本上就是打麻将。”
话锋一转, 万磊又指向自己:“而我不同,我的爱好就是看书和思考人生。”
“呵呵, 可能你比较高级。”卢薇薇也是强颜欢笑。
心说这家伙脑回路没几个人跟得上。
就那清明节给自己提前烧纸钱这事,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也就这家伙能想得出来。
可见,这人的确与众不同,可就是感觉有些缺心眼。
见卢薇薇跟自己闲聊,万磊也是笑孜孜道:“可不是吗?人得不断思考,否则脑子是会生锈的。”
话音落下,万磊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时常像我一样思考,思考我是谁?我的使命是什么?我应该成为什么?”
“就仿佛……这个世界也在不断催促着我,催促着我找到正确的答案。”
“可事实却是,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答案。”
老太太听到隔壁座位上的万磊说辞,不由从阅读状态中停顿了一下,眼神不自觉的瞥了眼隔壁的万磊。
而万磊则没当回事,继续说道:“我也时长会怀疑,万一早餐店老板本应该当一位小说家呢?”
“万一公交车司机本应该当一名心理医生呢?万一小区保安,本应该去探索宇宙呢?”
“万一我本应该拯救地球呢?又万一……我本就不应该存在呢?”
“噗!”
再次听到万磊的惊人言论,卢薇薇忍不住憋笑一声,不由竖起大拇指道:
“大哥,你的确不是普通人,连拯救地球都被你提上日程?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哈哈。”闻言卢薇薇说辞,万磊反而更高兴了。
倒是一旁的老太太瞥他一眼,嘴里不由喃喃道:“时间给不了答案,答案都在时间里。”
“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你要做主角还是配角,还是默默无闻,这都是你的选择。”
“拯救世界?我觉得很好,这个世界的确需要人拯救。”
老太太开口说话就很高级,倒是把卢薇薇愣了一下。
之前只感觉这老太太有些难相处,可现在看来,这老太太本质上,跟万磊的习惯有些相似。
万磊无所谓的咧嘴一笑,刚想开口跟老太太交流几句。
结果老太太却又打断道:“我们就是我们,背负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闻花香,看未来,我们一步一步朝着未来走去。”
“而未来从来不是答案,现在的步子才是正确的答案。”
顿了顿,老太太又道:“我们都需要时间,去做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想让时间走的太快,因为时间给不了答案,但是答案都在时间里。”
“嗯。”似乎是被老太太的一席话给说道了内心深处,万磊顿时平复下心情,也是若有所思道:
“你说的没错,我也常常会想,我到底应该做什么呢?我应该有什么样的使命呢?可能还是需要跟着心走吧?去做内心真正想做的,也可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扭头看向顾晨和卢薇薇,万磊淡笑着说道:“所以这人,一定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一定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当然,这会是一个长期的,艰难的,不断探索的过程。”
“不能逃避一切有可能对自己人生产生影响的人和事,愿大家都能乘风破浪吧。”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卢薇薇听得一愣一愣,感觉这个万磊,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像个神经质体质。
但有时候说出的那番话,却又让人需要思考几秒,才能体会出来。
看着老太太桌上的书本,万磊不由感慨着道:“你这书,现在很少人看。”
“那也是我喜欢看的。”老太太扶了扶眼镜,有些不太好相处的说道。
万磊说话碰壁,但万磊却并不介意,转而扭过头,又跟顾晨和卢薇薇调侃起来:
“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我会经常思考,思考我是为了什么才活在这个世上?”
“为了看花开吗?还是为了看太阳升?”卢薇薇也是调皮的回应,随后又道:
“该不会是为了苟活着吧?”
“呵呵,也对也不对。”万磊忽然情绪低落,低头自言自语:
“是啊,为什么呢?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
“有时候,我一边刷新自己的观念,又一边否定自己的观念,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面目全非。”
“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听万磊这么一说,坐他隔壁的老太太,直接冷不防的回了一句。
万磊一愣。
作为一个思想方面的疯子,其实顾晨和卢薇薇,早已见识到万磊的独特之处。
尤其是给自己烧纸钱这种做法。
其实卢薇薇和顾晨也挺别扭,主要是跟万磊沟通别扭。
这要不是袁莎莎那边提供消息,说这个万磊跟被抓的三轮车男子上官俊接触过,大家才没功夫跟这种人交流。
为了认为,两人甚至厚着脸皮,听万磊在这各种思想轰炸。
可现在,万磊的隔壁,就是刚才硬生生让顾晨让座的老太太,竟然也开始注意起万磊。
万磊这么一开口,老太太似乎也挺愿意跟他交流。
见自己又多了一个聆听者,万磊咧嘴一笑,又道:
“老太太说的很对啊,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我们可以做好当下,在当下活得快乐,就是对当下最好的解释。”
“可最终的我们,还是要接受自己的平庸。”老太太直接接了一句,又道:“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才是常态。”
“你年轻的时候,爱上什么都不为过,成熟的时候放弃什么都不为错,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与自己灵魂相近的人。”
扭头看向万磊,老太太也是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但后来才发现,唯一契合的……只有我自己。”
“本性善良的人都比较晚熟,并且是被坏人催熟,所以,后来我虽然开窍了,但仍然商量与赤诚。”
“不断寻找同类,最后,却又变成一个孤独的人。”
“老太太。”闻言老太太说辞,刚才还对她一脸嫌弃的卢薇薇,顿时感觉这老人家的脑子里,的确有点东西。
至少以她这个年纪,说出这种东西,很显然是个教授级别的人物。
而普通老人家,聊的最多的不是思想,而是家长里短。
因此卢薇薇也开始对这个老人家颇为好奇,也想知道,这个老人家到底什么来头?便又说了一句:
“您是……老师?”
“呵呵,我就是个老太婆,什么老师不老师的?”老太太似乎也没有正面回应卢薇薇的问题。
卢薇薇吃了闭门羹,感觉这老太太似乎还在为刚才自己说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于是便耸耸肩,不再多问。
而万磊此刻却是干咳两声,扭头问老太太:“今天回家吗?”
“回什么家呀?”老太太瞥了眼万磊,也是没好气道。
顾晨与卢薇薇面面相觑,似乎感觉有点懵。
万磊这话一说,让顾晨和卢薇薇瞬间感觉,这两人似乎是认识的。
于是顾晨赶紧追问万磊道:“大哥,你们俩认识?”
“认识认识。”万磊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也是咧嘴笑笑,与顾晨解释说道:“这是我妈,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今天我特地打听到,她会来图书馆看书,所以我才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听闻万磊说辞,顾晨也是默默点头,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卢薇薇也是不吐不快道:“难怪你们两个交流起来无障碍啊?原来是母子。”
其实卢薇薇心里发笑,心说这两人都挺奇葩。
万磊是个思维达人,他的思想,常人很难理解。
而老太太也是个古怪的老人,愣是一来就要坐顾晨的座位,旁边的空位坚决不坐。
现在看来,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想想也就释怀了。
万磊也是咧嘴笑笑:“我妈经常会来这里看书,但我很少过来,每次我妈离家出走,要找她,只能来这里接她回家,这次也一样。”
“谁要跟你回去啊?”老太太似乎并不买账,也是冷冷说道:“你爱去哪去哪?”
“妈,不要任性了,我已经很给面子了。”万磊也是好言相劝,再次恳求。
但老太太却依旧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没好气道:“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啊?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滚一边去。”
“妈……”
“滚一边去。”这边万磊话音未落,老太太立马指着万磊的方向,让万磊跟她保持距离。
万磊有些难堪,只能战略性后撤,隔着一个空位坐在另一头,也是继续好言相劝道:
“妈,听我的,咱们回家好吗?每次吵架就往外跑,您可一把年纪了,可不能跟年轻人一样瞎胡闹。”
“怎么?你嫌我老?”老太太眉头一挑,也是反问万磊。
万磊表情一呆,当即立马又改口道:“不不,我怎么能嫌您老呢?您是我妈。”
“知道我是你妈呀?那我说的话你听不听?”老太太摆出一副质问的语气。
万磊默默点头:“听。”
“那你现在给我滚。”老太太脸一横,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从我面前消失,就是现在。”
“妈……”
“你刚才还说要听我话的。”老太太指着万磊的鼻子说道。
这让坐在对面吃瓜的顾晨和卢薇薇,瞬间感觉苦笑不得。
二人都感觉,此刻都不应该坐在这里,可毕竟现在离开又显得太过刻意。
可看着一老太太就这么教育万磊,这让万磊很尴尬,顾晨和卢薇薇更尴尬。
其实顾晨和卢薇薇也并不像介入二人的家庭矛盾纷争。
此时此刻,现场气氛过于诡异。
万磊在呆滞的看了老太太几秒后,这才狠狠点头:“行行行,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话音落下,万磊忽然起身,准备扭头便走。
可刚走几步,万磊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过身,对着老太太提醒着道:“我在外头等你,你什么时候下来,我什么时候接你回家。”
话音落下,万磊顿时将找来的书本,直接放在一旁的还书架上,自顾自的走下楼梯。
顾晨和卢薇薇面面相觑,感觉这下有些尴尬。
原本是来跟踪万磊的,结果却意外卷人万磊的家庭纷争。
此刻万磊直接离开,如果这个时候,顾晨和卢薇薇也选择离开,那就显得过于刻意。
如果万磊有问题,这反而会引起万磊的怀疑。
想到这些,顾晨只能眼神提醒卢薇薇,表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想着万磊的老妈还在这里,而万磊只是在外头等她,想必从老太太这里,或许能打听到一些万磊的情况。
于是顾晨和卢薇薇,立马又装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与老太太保持足够的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太太不由扶了扶眼镜,坐直身体,扭动着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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