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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在他肩上喘着气,“你现在可以把你看见的……告诉他们了。”
“我一个字也没看见。”十五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咬着唇,愈走愈急。直觉告诉他,三十这次身中之毒剧烈,即便是“食月”最擅用毒的初九,或也未必能够应对。他看见雪从前堂与密室间狭窄的对瓦缝隙间漏进来,一地零星的冰冷。可最冷莫过于那滴血如墨的手,垂落在他的胸前,凉意渗透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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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失血太多了。”沈凤鸣额上有汗。狰狞的枪头已被取出放在一旁,可——赤红染透了净白的绢布,杯水车薪的创药根本无法止住从夏琛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那种失而复得,复又将再失的绝望令他几欲发狂,可他还不能放弃。
“君超,君超。”程方愈一面帮他按着伤口,一面焦急轻唤。曾因剧痛微微醒转的少年,此时又昏睡而去,如一粒向死亡深潭沉入的石子,快得看不见影踪。
南窗忽然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一下窜入本就已冰冷至极的左堂,呼啦带进一泼霰雪。程方愈猛回头看——与风雪同时旋入窗内的,还有一团灰蒙蒙的影。“什么人!”他下意识嗖然立起,挡于沈凤鸣与夏琛身前——外面理应守得有鲁家庄的人,可却不曾发出半点声息,程方愈知道,这定必不是易与之辈。此时沈凤鸣处理伤口的手尚不能离开——他深知倘叫人看见了,夏琛未死之事定必要瞒不过,故此无论如何,也要以这单手替他们拦上一拦。
近处的烛与远处的天将突入屋内的形影交投成一片模糊。“沈凤鸣?”来人却无视程方愈之阻拦,大步而前,直呼沈凤鸣之名。一线榻边的烛光映至这人灰蒙的颜面,程方愈陡然看清他容貌,怒声惊呼:“是你!”
来不及多言,他右手迎面击向灰影。“就是此人!”他出手间向沈凤鸣喝道,“就是他,刺客!”
两个字已昭明了来人身份——突然闯入的男子正是方才当街行刺夏琛的十五。十五不接他来招,侧身而避:“沈凤鸣!我不是来动手,把我哥的解药给我!”
沈凤鸣还不能丢下了夏琛,手下加快了包扎。他已瞥见来人的背上负了一个人,头垂在他的肩——他一时竟辨认不出三十的形貌,只见那条手臂——那条裸露于严冬的、乌气满布的手臂,昭示着他早已毒发,或许——根本就没救了。
这等毒征何其眼熟,除幽冥蛉无他。他有一刹的不解。他自问不曾对三十用毒。不过——瞧见自己手套,他顿然省悟。与三十动手时乃是极怒,心神那片刻可谓失控,不自觉之下内力猛溢,剧毒之息或就在那时溢没兵刃,自三十手心伤口侵入他体内。夏琛血涌稍止,他才有余暇起身。“来要解药?”他满心冷憎,见三十此状竟只觉快意,剥落手套闪入战阵,“我正怕他死不了——你也别走,把命留下罢!”
程方愈见他插手,悄然退下,替了沈凤鸣守于夏琛身侧。少年依然处于极深的昏迷之中,胸口新上的包扎仍在一点一点地渗出颜色。原本就已不知能否过了这一关,而这凶手竟堂而皇之再度前来,无论沈凤鸣能不能拿下此人当场报仇,再经这番拖延,夏琛的情形,只会愈发恶化。
十五见沈凤鸣来势不善,退避间急道:“夏琛这事我动的手,我哥半点不知情——你先救他,容后我与你个解释!”
沈凤鸣根本不答。夏琛伤危,他心中疚甚,忽仇人重新送上门来,他如何还肯放过,至于十五这番话,他自是一个字都不信,非但不曾停手,左袖匕首亦已滑出,双匕愈发幻幻如“群星”,疾袭十五面门。
十五不得已:“他不是还没死吗!”背上负了一人,身法到底是用不到极,他知晓再下去必难应对,余光瞥到那面夏琛伤势,咬了咬牙:“我保他不死,你给我哥解药,行不行!”
沈凤鸣“彻骨”刃尖几乎已触到了十五眼眶,后者于这一险招交换间未退未避实所叫人诧异,以至于沈凤鸣闻听此言到底是顿了一顿。“怎么保?”他盯着十五的眼睛,只吐出三个字,仿佛——他只给对手三个字的思考时间。
“我有擅外伤的兄弟。”
“也在这?”沈凤鸣还是只有三个字。夏琛危在旦夕,纵然世间有再多精擅疗治外伤的医中圣手,他却已经不起等待。
“在这。”十五这次的答复比他更短。
这两个字令程方愈陡然警醒,倏然快步至窗前,向外察看。沈凤鸣亦知此言意味着什么。食月的手段他领教过,倘若来的人多——自己与程方愈——哪怕压上整个鲁家庄——都未必讨得了好。
“我们不是第一次谈条件了。我不想威胁你。”十五仿佛看穿了他所想。“但我哥若死了,鲁家庄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沈凤鸣看着他的眼睛。的确。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他认得他。一年多以前那个月食的夜晚,他捉下突然发病的三十试图突围时,也是面前这个人先站出来,对他喊话。三十曾说当日喊话的那些人都不在食月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确确不是威胁的语气,可他又确确,是在威胁。他想起程方愈与鲁夫人言辞之中他刺杀夏琛的风行雷厉。他也想起那个月食的夜他弃下兵刃的石火电光。他几乎一瞬就作了决定。
“好。”沈凤鸣收下匕首,“你保夏琛无事,我让你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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