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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见状,笑道:“你怕什么?就你这点家当,连普通的小偷、强盗都懒得打你的主意,中山天王就更不会理睬你了。我只不过是来找他谈笔买卖的。”瞎子一听,脸色立即缓和了许多。小叶子又道:“只是我也不认得中山天王,所以想向你打听打听。”瞎子道:“那你找错人了。我说过,我不认得中山天王,你还是找别人打听去。”

小叶子叹道:“那就可惜了!我听说中山天王就藏在葱岭一带,而你又在这里讨饭吃,想必比别人多知道些。”瞎子听了,忍不住好奇道:“你找中山天王谈什么买卖?听说他做的可都是大买卖,你得出得起价。”小叶子道:“跟他谈的自然是人头买卖,价钱好说!”瞎子道:“此话怎讲?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谈买卖?”

小叶子沉默了一下,方道:“十年前,那时中山天王做的还是打劫过往商队的买卖,就在七月初三那天,他率手下劫了一支大商队,货主是波斯人,负责运输的是疏勒人,另外还请了东土的一家镖局护送,一行总共三十六人。结果,中山天王不仅把货抢了,而且还杀了七人、重伤十二人,下手实在太残忍了!”其实,这一案件与小叶子毫不相关,他只不过找个事由当借口罢了。瞎子道:“呵呵,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听说中山天王早已不干那种事了。”

小叶子冷冷道:“但他当年犯下的血债,迟早总是要还的!”瞎子道:“哦,原来你不是来谈买卖,而是来复仇的?”小叶子道:“我是替天行道,为往日那些冤魂来要中山天王的人头的。”瞎子讥笑道:“就凭你?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找不到中山天王的,就算找到了,也是白送一条性命,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他话虽如此,但实已暗中凝神戒备,握在拐杖上的手已青筋暴起。

如何虚张声势,观察颜色,套取口供,这正是华鸣洲所擅长的,小叶子跟随在其身旁有些时日,多少学了两手,因此他一直在观察着瞎子表情和动作的细微变化,瞎子口风虽紧,但表情和动作仍难免露出破绽,此时他已基本可以判定瞎子就是中山天王的下属之一:“如果说,这镇子就是中山城堡最前沿的哨站,那么,瞎子就是在这里充当第一哨兵的角色。”

小叶子忽然喝道:“你就是中山天王的人吧?”瞎子一惊,道:“这可胡说不得!”但他手中的拐杖已扬起,点向小叶子的丹田。小叶子侧身闪过,瞎子的眼睛虽看清楚,但手中的拐杖却不含糊,招招击向他的要害。

双方过了十多招,小叶子起初以守为主,他想看看瞎子的武功。但瞎子毕竟是瞎子,眼睛看不清,耳朵虽灵敏,但单靠听风辨物极其被动,加上他的招数普通,速度又不快,做不到后发先至。小叶子见瞎子的武功不过尔尔,他不想弄出大的动静来,于是等瞎子一露破绽,他悄无声息地一出手,便点住了瞎子的“章门穴”。

小叶子又道:“不想死就好好说话!”瞎子道:“我说过,我不认得中山天王,更不知道他在哪里?”小叶子道:“你们中山天王最近不是又做了一笔大买卖嘛,听说雇主是龟兹国王白鲁泥,别以为我不知道。”瞎子道:“这我哪里知道?中山天王的买卖,就算是他手下也未必全知道,何况我一个外人!”小叶子懒得再听瞎子辩解,便把他的“哑穴”也点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小叶子也一时拿不定主意。现在敌明我暗,他并不怕中山天王人多势众,他可以暗中袭击他们,让他们防不胜防。但他盘算道:“动静一闹大,必然引起中山天王警觉。以自己一人之力,虽然可以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对付他们,但却无法阻止他们逃走。中山天王若见势不妙,觉得中山城堡已不再神秘,也不再安全,便会弃巢而去,以后要再找到他就难了!”

小叶子反复盘算着,他并不是犹豫不决,而是要把所有问题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因此,他足足考虑了一个时辰,最后决定适可而止,不再做其他可能惊动中山天王的事,直接东归。

小叶子的顾虑主要有:“一是以他一人之力,就算可以出奇制胜,但远不足以把中山天王及其手下全部制服,届时会有大批漏网之鱼;二是他独自一人深入敌后,孤立无援,万一有个差池便万劫不复,实在过于冒险;三是若让中山天王察觉中山城堡的底细已被获悉,其可能就会弃巢而去,另藏它处,日后要再找到他就很难了;四是传闻中山天王每次出现时都带着面具,其真实面目如何,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恐再无他人见过,面具之下是真身还是替身,更不得而知,因此如何找出中山天王并确认他的身份,也是一大难题。”对于这四个问题,小叶子一直想不出万全之策,于是他决定等回到武林盟,让华鸣洲拿主意再说。

小叶子转念又想:“千里迢迢来此一趟,虽说此行不虚,但若就此悄然离去,未免不够‘礼貌’,怎么也得跟中山天王打声招呼再走,令其有所顾忌,又不至于把他惊走。”于是他对瞎子道:“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中山天王怪罪下来,就会怀疑是你泄了密,先拿你开刀。”又道,“你替我转几句话给中山天王,跟他说以前的账我先记着,要他从此改邪归正,不再干坏事,否则我早晚会找到他的,把他抓起来打屁股。这句话就算是给他一个警告,叫他不要再轻举妄动,同时也是给了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瞎子面露难色,既不能说今晚的事,又要替小叶子传话,实在矛盾,况且这样的原话一传上去,中山天王不迁怒于他才怪。

小叶子见状,已知其意,便又道:“那我写一封信,你就说不知是谁给你的,只叫你转呈给中山天王,这总可以了吧?”瞎子仍是面有难色。小叶子笑道:“落在我的手里,我饶你性命就已经不错了!中山天王虽会责怪你连信件是谁给你的都不知道,但或许会因你眼瞎,不能全怪罪于你,就免了你杀头之罪。”说罢,不再理他。

可是瞎子的房中并没有笔墨纸砚,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多余的。小叶子就从墙上取下一枚丧门钉,用它当笔,把字刻划在桌面上。

信写好后,小叶子抄起瞎子用的拐杖,突然一扫,只听“喀嚓”一声,瞎子的左小腿骨头便被打断了。瞎子摔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但却因穴道被点,发不出惨叫声来。小叶子见状,嘻笑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一棍就是打给中山天王看的。同时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谁叫你一直嘴硬,不肯承认中山天王就是你主子!”

事罢,小叶子趁着天色未亮,披星戴月,一路东归。至于日后,小叶子和杨远风联手,率各大名门正派众年轻弟子,一收拾纳比额镇上的外围人马,一奇袭北面山沟里的关卡,进而围困中山城堡,迫使中山天王投降,此是后话,不再赘述。

……

话说回来,虽然还有一些谜团未解,但华鸣洲觉得此行的任务已基本完成,他和杨远风、王飞虎等人商议后,决定下午先回武林盟,不等韩子明和小叶子归来。中山天王派来的杀手虽可能仍有漏网之鱼,但已不足为患,况且还有林云致掌门和慧生大师率领华山派、少林派的弟子协助王宫的警卫,仍然留守数日,看看情况再决定何时回去。因此,高昌国王现在已可以高枕无忧了,华鸣洲也就觉得没必要在此久留。

华鸣洲对西域诸国国情甚是了解,他明白:“西域诸国戈壁沙漠居多,气候恶劣,主要依靠高山融化的雪水滋润大地,受此等自然条件制约,人口稀少,放牧和种植难以进一步发展,各王国额外收入主要是靠有利的地理位置,盘剥东西方商贸往来的各种好处。日久月深,诸王朝便有坐收渔利之习、重利轻义之心,不仅龟兹国王如此,高昌国目前虽依附我国,但也难保日后不会因利欲薰心与我国反目。再者,作为在我国与突厥汗国的夹缝中生存的小国,确实不容易,只能择强而附,或两边讨好等,这一点在大汉时期已有楼兰王国为鉴。因此,日后若形势有变,高昌国王曲文泰做了墙头草,也在情理之中,对于日后其能否知恩图报,不要多作幻想,只是希望他能像现在这样,不与突厥国王颉利可汗或龟兹国王白鲁泥沆瀣一气就可以了。否则,若触怒我大唐皇帝,难免要受到征讨!”正是因为心中有此一层想法,所以他个人也不愿与高昌国有过多的瓜葛,有事点到即止,无事便不想久留。

杨远风先携曹云烟到他师父闭关的地方去祭拜一番方回,到了下午,于怀芳在驿馆设宴为华鸣洲等人送行,她和厉上红虽觉得华鸣洲等人走得太快了些,但也无法挽留。

席间,厉巴克将军匆匆赶来,敬众人三杯,聊表谢意,落座后又与华鸣洲、杨远风畅饮了几杯。几杯酒落肚,厉巴克话渐渐多了起来,华鸣洲虽以前多次与他见过面,但那时华鸣洲只是使团下的一名普通卫士,地位卑微,因此与他并无交往,直到此次领命参与保护高昌国王安危的任务,与他接触才多了起来。

厉巴克长得虎背熊腰,脸形方正,须发浓且卷,五官收张有势,说话声音铿锵有力。华鸣洲等人只觉得他是位坚毅果断、英勇无畏将军,只是威势过强,令人敬畏有余,亲近不足,此外,对其性情及思想无多少了解。

厉巴克东拉西扯,与华鸣洲说了不少的闲话。华鸣洲便心中起疑,觉得他此番前来饯行,后头必是还有重要的话要说。果然,厉巴克话锋一转,私下道:“华兄弟及各位侠士东归后,不知何时才能再来高昌一聚,因此不如不要急着回去。”华鸣洲道:“我大唐与高昌国交好,何愁相聚无期?虽路途遥远,但就算西至波斯,不也是与我大唐常年有来往嘛!”

厉巴克道:“你和众侠士虽武功高强,但大唐人才济济,你们不过就像是大漠中的一粒沙子,回去也难得到重用。我看,你们不如留在高昌国,大展身手,建功立业。这次你们又保护我高昌国王有功,我再在国王面前美言几句,保准你们将来有一番富贵。”华鸣洲道:“故土难离,我等虽为沧海一粟,但如今天厥犯境,我等也理当回去为我大唐效绵薄之力。况且我等还急着要回武林盟复命,恐怕那边又有新的任务在等着!”

厉巴克道:“既然如此,也罢!只是那龟兹国王白鲁泥甚是可恶,竟然雇佣中山天王行的杀手刺我高昌国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众侠士武功高强,此役虽保得我高昌国王的安危,但恐日后白鲁泥又会作小人之举。依我之见,不如想个法子永绝后患!”华鸣洲道:“哦,不知厉将军有何高见?”

厉巴克道:“我想,你暂且不要急着回去,先率众侠士潜入龟兹国刺杀白鲁泥再说,就算不成,也权当给他一个警告。”华鸣洲听了,心中一惊,暗道:“你这不也是小人之举吗?你当我三岁小孩好哄吗?况且,西域诸国目前在我大唐与突厥国之间摇摆不定,只因我大唐与突厥国战事未明,若战事一明,便会一边倒。因此,西域诸国目前还是保持现状,互相牵制为最佳。再说,白鲁泥本就与颉利可汗有勾结,但还不敢公然与我大唐为敌,若我等去刺杀他,万一被识破身份,必会引起龟兹国对大唐的仇视,甚至会使它坚定地投入突厥国的怀抱。”他心里虽这么想,口中却道:“此举事关重大,非我等所能决定。况且,白鲁泥虽不仁,但他勾结颉利可汗,以及雇佣中山天王的杀手等,皆是暗中行事,我们拿不到真凭实据。因此,若我等贸然前去刺杀,由此可能引发的一系列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厉巴克听了,立即一脸不悦。华鸣洲又道:“国与国之间,往往和则两利,斗则两伤!再说,龟兹国目前国力远胜于高昌国,刺杀白鲁泥,无论成功与否,引起两国互相仇视,未必对高昌国有利!”厉巴克道:“白鲁泥与颉利可汗勾结,他也就是大唐的敌人,刺杀他无疑也是为大唐分忧。因此,无论对于大唐,还是对于我高昌国,都是有利的。就算日后龟兹国想与我高昌国交战,我高昌国背后不是还有大唐支持嘛,又何惧它比我高昌国强大?”

华鸣洲心道:“你说得也太简单了!”口中却认真道:“还是那句话,此举事关重大,非我等所能决定!若您与贵国王执意如此,我看不如花点钱,找中山天王去。反正他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只管拿钱杀人,他既然可以被龟兹国王收买,也一样可以被你们收买。”他知道厉巴克身为高昌国的将军,必然懂得时局变化之错综复杂,想法不会如此简单直接,其嘴上说得轻巧,恐是另有图谋,因此他始终口头严谨。

确实,华鸣洲只是大唐刑部底下的一名九品执尉,对于刺杀龟兹国王白鲁泥这一事,事关重大,已非他个人所能决定的,也非武林盟主刘代天所能决定的。倘若他图一时之快,因此引发整个时局大变,就有可能会打乱大唐皇帝的对西域态势的决策部署,甚至改变与突厥国对垒的态势,若是产生的影响是对大唐不利的,他百身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在刑部任职多年,不时受上司教诲,加上时常耳闻目睹,对事态发展已形成了自己的全局观。

厉巴克听了,眉尾一挑,虎眼含威,狠狠瞪了华鸣洲一眼,其虽未发怒,但心中之不悦,已表露无遗。华鸣洲见状,举杯劝酒,欲岔开话题,调和气氛,谁知厉巴克怒哼一声,把脸一扬,便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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