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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尊敬的态度和她平时面对自己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属实让公孙晏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酸,但也只能抿了抿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毕竟蝶谷覆灭的那一夜,是当年的皇太子明溪以自身的太子金令强行阻止了军阁的屠杀,并亲自下令不得为难剩余的弟子,最后给予蝶谷致命一击的不是别人,是他这个曾经的门徒,他逼死那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女子之时,其实并没有觉得对她有多少深刻的感情,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是在之后的时间里一天天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冒出来,连他也觉得无法理解。
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一直以为蝶镜像个照顾他的大姐姐一样,最初始的术法根基也是拜她所授,在年幼之时,蝶镜经常拎着他到角落里板着脸教训,丝毫也没把他当成什么权贵世家的公子哥,两人的关系也就像亲人一般平淡如水,直到他得到父亲左大臣和岳父右大臣的命令,要他去取回谷主首级之时,他其实也没有觉得有多么为难。
他像个陌生人一样亲手砍下蝶镜的头,装在神龛里带回帝都,然后上交给双极会,他以魂术将蝶镜变成了自己的冥魂,直到双王之变的时候,才在祭星宫发现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崩溃和绝望的,但蝶镜却始终沉默寡言,没有对自己的悲惨经历责备过他一句话,但越是这种无声的折磨,越是让他饱受煎熬,无法释怀。
公孙晏的思绪忽近忽远,忽然瞥见明溪广袖下一抹镜面折射出来的光泽,心里蓦然便是一震——那应该是镜月之镜的碎片,自从朱厌被他关入其中之后,为了防止被他逃脱,明溪是一刻也不离的带在身上。
忽然间有种锥心之痛席卷全身,公孙晏的眼睛陡然冷凝收敛,一抹雪亮的光如同闪电掠过——他虽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也一贯不屑把自己和朱厌那种声名狼藉的帝都男宠相提并论,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却由心的感觉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明明他们的人生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受尽底层的折磨,另一个却自幼享受着无穷的优待,可偏偏殊途同归,都变成了心狠手辣之人。
从某种角度而言,自己是不是还不如那个人?若是自己有着他那样的惨烈经历,或许还会比他恶毒一万倍。
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云潇?那明明是他那种历经过风雨的人不应该做出的冲动行为,可他却真的那么干了,一步错,步步错,亲手将大好的前途摧毁,落到如今这幅生不如死的地步。
然而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在亲手杀了云潇之后,对她产生了真正的感情,也让自己的致命弱点暴露在明溪眼前,万劫不复。
公孙晏扶着额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和朱厌一样可笑,他也是在亲手杀了蝶镜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喜欢上了她,可惜蝶镜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云潇那样逆天改命的血脉,能给他重新弥补的机会。
在他的思绪晃晃悠悠的同时,蝶镜已经起身走到沙盘旁边,望月楼的月圣女蝶嗤原本就是她的亲妹妹,是曾经蝶谷的首席占星师,论占星的能力,其实远胜于自己这个谷主,而眼下这幅沙盘仍旧保留着蝶谷独有的占星之法,以黄沙铺满整个星象盘,再以沾染着灵力的玉石洒落其中,玉石会在占星术的作用下慢慢游走到属于自己的轨迹上,最终呈现出完整的星位图。
“公孙晏,去把八荒琉璃司星仪取过来。”明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口吩咐着正在发呆的公孙晏,见他半天没反应,又重重咳了一声,反复催促了一遍。
公孙晏这才回过神,祭星宫被发现是地缚灵入侵之后,从蝶谷掠夺而来的八荒琉璃司星仪就已经转移到了望月楼,一直由月圣女蝶嗤保管,他木讷的点了点头,机械般转身就往旁边的神台走过去,转动着旁边精致的齿轮机关,神台的中央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缓缓向上升起来。
八荒琉璃司星仪是放在一个血色神龛上,连接着细细的血线,公孙晏脸色猛然一沉,忽然间想起来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触电一般的往后大退了几步。
这个神龛……他在擅闯祭星宫的时候见过这个东西,它装着阿镜的头颅,用法术成线连接着八荒琉璃司星仪!
“这、这种线应该已经被我砍断了才对,为什么……”他不可置信的念叨,双眸瞪得滚圆忽然直勾勾的望向明溪,连带着语气也像坠入深渊,“不会是你干的吧?你疯了吗你竟然……”
话音未落,蝶镜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仍是那副陌生人一般生疏的语调:“公子冷静些,这是我自己修复的,和陛下无关。”
“你……”公孙晏一时语塞,但见她走过来,毫不介意的一手抱起血色神龛,一手小心的扶住八荒琉璃司星仪放在星盘的正中间,她抓着一把玉石默念起远古的占星术,然后闭着眼睛轻轻一挥,只见那些五颜六色的冰冷玉石顿时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它们在沙盘上不断跳动,依循着司星仪神力的指引,慢慢走向属于自己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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