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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道男子的声响突兀响起,吓了崔琬一跳:“海棠何辜?被姑娘‘拆花做卜’。海棠何幸?得姑娘玉手落英。在下元季能,今日信马出城,不想得遇仙子,岂非冥冥中的天意?”
崔琬转过头来,只见一位面如冠玉、藻绿襕袍的华服公子,正笑吟吟望着她,似乎势在必得的模样。
这公子大约三十岁上下,皮相着实不差、更有几分儒雅,然眉宇间的一抹轻佻之色,却难以掩盖。由此可以断言,定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崔琬听到“元季能”三个字,心中恶感顿生,忍着不快道:“元公子,我并不认识你,还请慎言自重。”说完便扭头要走。
孰料元季能对自己皮相颇为自信,以为崔琬只是羞怯退避,便一个错步、拦在了她面前,嬉笑道:“还未请教姑娘闺名,怎可遽然离去?疼煞我心也!”
“让开。”崔琬不愿与他纠缠,低声冷然道。
“哦?姑娘颇有性格,我平生最喜的、便是你这般有性格的女子。不如互通姓名、做个知己……哎呦!”
元季能双臂张开,将崔琬闪避的空当堵死,依旧面不改色道。却陡觉腰间一轻,佩剑不知何时、已被她摘了下来,连剑带鞘戳在他左膝上!
一阵酸麻痛楚之感、顿时席卷左腿,元季能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侧头再看时,崔琬早已跑远,恨得他牙根痒痒,一时间却无可奈何。
“有味道!我喜欢,你跑不掉的……嘿嘿嘿!”元季能面色渐渐阴鸷,望着崔琬迅速变小的身影、舔了舔嘴唇,自语道。
崔琬跑回崔府女眷密集的地方,方才那轻浮公子元季能带来的不快,仍旧未能挥去:
他便是那什么元相家的第三子?明明已年近而立、竟还说尚未娶妻,岂不是睁眼瞎话?不过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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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子弟的做派,必然是姬妾众多、风流成性,自然不会规规矩矩娶妻、安安分分过日子。想必平日在坊市间欺男霸女、胡作非为,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崔琬面色微沉、正思忖着这些,贴身婢女小苹已从那边跑过了来:“六小姐,主母叫我来找你,帷幄宴一会便开,现下便可过去落座了。”
崔琬收拾了情绪、点点头,便随着小苹,来到娘亲歇脚的那处槐荫下。方圆三丈的区域、已扎起一圈竹竿,崔府主母卢氏带头将腰裙、外裙褪下,撑开挂在一根竹竿上。
崔府其他女眷也纷纷解带宽裙,将腰裙、外裙脱下,挂于竹竿。下身只穿着间裙和下裈,丰腴饱满的身子、玲珑浮凸的柔姿,在搭好的帷幄间摇曳来去,娇笑不断,万种风情。
崔琬俯身钻入帷幄中,也解下淡紫腰裙、鹅黄外裙,挂在一处空缺的竹竿上。又将帔子卸下,也搭在上面,才挨着主母卢氏,盘腿坐了下来。
随行的男子仆从、武者幕僚自然被赶到了帷幄之外,背身而立,防止闲人过来搅扰。婢女们则殷勤地在帷幄间游走,将带来的糕点、乳酪、酒浆等细细分好,依长幼尊卑,小心奉到各人面前。
帷幄宴尚未开始,妇人、女子们仍旧笑着交头接耳,议论着方才斗花、斗草的战绩。有妇人笑骂着、将怀中女童的手捉住,不许她擅自去拿身前的糕点。
主母卢氏笑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眼中涌起暖意:“今日我崔氏闺帷之人悉数在此,互尊互敬,相亲相睦,老身甚是欣慰。上巳踏青,虽是旧俗,帷幄宴饮,最能怡情!老身早便嘱人备了乾和蒲桃酒,今日特许大家开怀畅饮,以娱春景!”
“阿家母(祖母)福寿延年!”崔氏女眷纷纷俯首称是,婢女们则纷纷福礼。
卢氏捧起手中高足银杯,向众人示意,众人也纷纷捧起琉璃、青瓷、三彩高足杯,同饮下第一杯酒。
这时,卢氏才笑道:“我崔氏大族,自来诗书传家。若今日有酒无诗,岂不落人笑柄?既是饮酒,咱们也行个雅令如何?”
崔家大嫂起身道:“阿家母难得出来,我们姊妹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只盼阿家母出个简单题目,好少罚我们几杯。”
卢氏嗔笑道:“偏只有你机灵?想叫老身嘴下留情。也罢!既是起头,便出个容易些的,是个‘急口令’:鸾老头脑好,好头脑鸾老。你们依次学样说来!谁要是舌头绊住了、便须罚一杯酒。”
众人笑着依言行令。一圈下来,倒有七八人说不来这句“急口令”,吃了罚酒。
卢氏出完一令,便以“明府”身份,拉来两个婢女,分别担起“律录事”、“觥录事”,接着开始行下一道酒令:
“我见今日大伙儿斗花兴致颇高,咱们下一道酒令,便以咏‘花’为题,每人至少一联诗句,前后不许重复。说上来的,自饮一杯;若说不上来,便罚酒三杯!”
卢氏说着,又泰然一笑:“还是老身起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戚氏,你接下一句!”
说完,将手中一枚玉制酒筹递过去,捧起高足银杯、一饮而尽。
戚氏是崔家家主崔曒的宠妾,主母有令,自不敢违拗,忙站起来福了一礼、笑道:“阿姊珠玉在前,小妹便狗尾续貂,‘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可否?”
众人听罢,纷纷叫好。崔曒另一名妾室胡氏扭捏道:“我只听家主吟诵过一句‘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不知算不算过关?”
又一名王姓妾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是咏风的,不算、不算!自罚三杯!我的是‘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胡氏只好捂着脸,将三杯酒喝下。王氏便喝尽杯中,将酒筹传给下一人……
有了几位长辈打头阵,众人纷纷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诗句,统统倾倒出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崔氏女眷正以诗佐酒、玩得兴起,却听一道男子的嬉笑声,陡然响起:“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知小生这句,可还切题?”
崔琬与众人寻声看去,却是那阴魂不散的元季能,正与几名华服公子、从帷幄下钻了进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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