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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燕避暑,狸奴歇凉。
覃府客房中,神医王冰瞧着半梦半醒的刘木匠,依次拉起两只满是老茧的双手、在脉搏处搭了又搭,眉头微皱。
一旁杨朝夕面色忧急道:“王神医,如何了?这金疮痉是否严重?方才来时还能说话,现在倒像是大醉酩酊、已开始说胡话了。”
王冰转过头来,面色凝重道:“刘兄弟这症状,不似寻常的金疮痉,倒像是《素问》中所载的‘疭瘛’之症。照说这类病症、多发于军旅之中,可他却非行伍之人……杨少侠,劳烦你将他衣袍除下,我再瞧瞧他所受创伤。”
杨朝夕闻言,当即将刘木匠身上的光鲜袍衫小心脱下,露出沾满血渍的破旧里衣。旋即又将汗衫、长裈等剥下,露出裹得如血粽子般的身体。
王冰当即面色一板:“胡闹!哪有这般给伤者包扎的?!素娟布没过热水烫熟,清洗创口的酒浆非但不烈、且未筛干净!若如此还不染风热之毒,刘兄弟定是那庙里受人香火的泥人木偶!”
杨朝夕知他是苦口婆心,当即应承道:“昨夜受伤,只顾着躲藏,没有寻到适合的物品、便匆忙替他处理了伤口……不知现下,该如何是好?”
说罢,才将眼神也投注到刘木匠身上。只见王冰以甲代刀、双手如飞,很快便将刘木匠身上捆扎的素纱布尽数揭开,露出许多触目惊心的创口来:
有刀剑砍斫出来的浅伤,纵横交织,脓液流溢;也有匕首捅出来的深口,虽然不长、却微微隆起、紫胀发黑;更有十几处指头粗细的血洞,散布在肩背、肘膝、腿肚子等处,却是芒刺、箭矢戳入又拔出后,被那倒钩划烂的皮肉。此外,便是两臂、胸腹、背脊上的一块块淤青,显然是被重拳脚打出来的,但与金创相较、却也算不得什么伤势了。
杨朝夕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刘木匠昨夜伤成这般,还能连发数枚四方钉,破掉英武军手中大半良弓。且不说他炉火纯青的‘识风之术’‘旋掷之法’,单是这份忍耐的毅力,便足以叫人肃然起敬。
王冰冷哼一声:“还能如何?这么多刀伤箭创拖到现在,又被暑气所蒸,已然糟糕透顶!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咯!”
杨朝夕听他言语之中,多有责备之意,心头反而一松。明白这位王神医虽也同祆教众人一般、未必待见他,但出于医者悬壶济世的本心,却已决意倾力一试,好将伤者从生死边缘拉拽回来,令伤者痊愈,也令自己心安。
念头转过,当即抱拳行礼道:“不知神医有何良方?”
王冰却不抬头,依旧仔细察看每一处创口,随口便道:“先吃一剂‘金创疭瘛方’。若高热微痉之状可以好转,我再重新调配些‘金创膏’,命人给他敷上。”
杨朝夕忙追问道:“不知这‘金创疭瘛方’须哪几味药材?用量又如何搭配?”
王冰却有些不耐烦:“杨少侠,你也是修道之人,何故对岐黄之术、竟似一窍不通?连‘金创疭瘛方’抖不知道么?”
见杨朝夕诚实地摇摇头,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道,“你须记好了!若分量不对或买错了药材、吃死了人,这干系老夫可担待不起!你须到西市那‘百草堂’,称来当归三钱、白芍四钱、钩藤四钱、天麻三钱、菊花三钱、葛根四钱、甘草二钱。
再取两碗水、泡一刻工夫,以武火烧开;烧开后改文火,再煎一刻工夫,取出药汁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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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用。剩余药渣并汤汁复加水一碗,煎半刻工夫;再取药汁半碗,与方才取出的一碗药汁水混合,这药便算成了。早晚各服一半,或可缓释。”
杨朝夕听罢,旋踵转身、便要去抓药,却与迎头赶来的覃清撞了个满怀。
覃清左颊微红、明眸肿起,那娇怯楚楚之态,一望便叫人心神怜爱。却听她声音微哑道:“杨师兄!这等跑腿的活计,还是打发惯会采买的仆厮去罢。方才王神医说的药方,我已照样写了一份、差人去办啦!”
杨朝夕连忙道谢。又掏了块银子要做汤药之费,奈何覃清俏脸飞红,坚辞不受。
王冰也在一旁似笑非笑道:“杨少侠倒称得上仗义了。明明自己腿上有伤,竟还肯替朋友跑东跑西,问药寻医,怪不得覃丫头待你,要与别个男子十分不同。”
覃清脸却更红了,急急便道:“杨师兄你又受伤了?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
杨朝夕尚未作答,却听王冰替他答道:“自是伤在了小腿上。此处若受伤,不是暗器、便是箭创。杨少侠,老夫虽不喜你助那昏官王缙、欺我祆教兄弟,但一码归一码。你腿上伤势不妨叫老夫也看一看,免得你重伤不治、覃丫头要来埋怨老夫见死不救。”
覃清顿时被臊得转过头去。杨朝夕闻言,只得将一双裈管挽起、露出裹着素纱的小腿肚来。
王冰浑不介意,当即俯下身子、拆开纱布,在他小腿上瞧了又瞧。半晌才抬起头来,凝视着他道:“杨少侠,你与刘兄弟昨夜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情?怎会中了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杨朝夕既惊且佩,却以问代答道:“王神医是如何瞧出,这伤是‘暴雨梨花针’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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