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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顺悄默声凑到门前,顺着门缝往外扫量。
就见雪地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豪奴雁翅排开,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个趾高气昂的六品官员。
果然是那出身齐国府的陈永鹏!
一见这阵仗,焦顺就知道这厮必是冲着自己来的。
盖因这陈永鹏对待他的态度,就和贾政最初时几乎一般无二,认为与奴才出身的焦顺同衙为官、同为幸臣,实在是天大的耻辱。
且他又不似贾政那般低调,那种种贬损鄙弃的言语,早灌了焦顺满耳朵。
今儿忽然闹这一出,肯定早就算计好了的!
那突然告了病假的主事,多半也是同谋!
甚至于……
这司务厅里只怕也少不了他们的眼线!
至于算计自己的法子么……
听陈永鹏吵吵着要找什么玉佩,不难猜出多半是老掉牙的栽赃陷害戏码。
不过把戏虽老,可那陈永鹏人多势众,又有司务厅的人做内应,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自己这边儿,真要让他使起蛮来,却只怕是难以抵挡。
为今之计,必须先声夺人!
一是打乱陈永鹏的节奏,二是震慑那些豪奴、内应,让他们不敢轻易对自己动手。
焦顺心思急转,将现有的讯息过了两遍,忽的眼前一亮,抬腿猛的踹开房门,震天似的吼了一声:“果真是丢了御赐之物?!”
那房门重重撞在两侧墙上,直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而下,再加上焦顺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当下吼的豪奴们队形都散乱了。
那陈永鹏也被唬了一跳,愣神好半晌,才闹明白焦顺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方才说什么玉佩曾让太祖开过光,当然是在胡吹大气,如今焦顺又更进一步说成是‘御赐之物’,陈永鹏心下虽觉得有些古怪,可又怎肯弱了声势?
当下将头一扬,用鼻孔对着焦顺道:“正是太祖爷御赐之物,今儿老爷就算挖地三尺,也要……”
“这如何了得?!”
陈永鹏正准备按照原定计划往下演,岂料焦顺又是一声大喝截住了他的话茬,紧接着大步流星到了近前,盯着那些摆造型的豪奴们问道:“陈大人,却不知你带来的这些随从当中,可有昨夜不曾在场的?”
“嗯?”
陈永鹏脸色一沉,恶狠狠的盯着焦顺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的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瞧他那蓄势待发的架势,只怕焦顺一旦应下这话,就要招呼豪奴围攻过来了。
荣国府和齐国府关系说不上亲近,却也是祖一辈父一辈的交情,陈永鹏这次设计想要羞辱焦顺,除了受到某些人的利诱之外,也正是笃定荣国府不会为了焦顺和齐国府闹翻。
而那些豪奴们显然也都得了交代,一见主人做声作色,也都撸胳膊挽袖子的发狠。
焦顺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微微拱手笑道:“陈大人说笑了,我若是有这等心思,就该问昨天都有谁在才对。”
陈永鹏闻言一愣,也觉着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不过想到自己这次是来仗势欺人的,却同这奴才秧子讲什么道理?
当下冷笑一声,就要口出挑衅之言。
不想焦顺却抢先道:“下官是想寻两个不相干的,赶紧去报官!”
“报、报官?”
陈永鹏刚积聚起来的气势,登时又化作了迷茫,脱口问:“你想做什么?”
“大人糊涂了不成?”
焦顺肃然向皇宫的方向一拱手,正色道:“太祖御赐的至宝在工部失窃,这天大的事情,自该赶紧去顺天府报案,让他们调派精干人手速来侦破此案!”
“去、去顺天府报案?”
陈永鹏愈发傻眼了,他原是想强行栽赃焦顺拿了自己的玉佩,当着众人耻笑这贪鄙奴才上不得台面。
谁成想一照面,焦顺竟就要把事情闹到顺天府去,还把那玉佩说成了什么‘太祖御赐至宝’。
有心解释一下吧。
可方才自己已经认下是御赐之物,却怎好再当众改口?
但若是不解释,任由焦顺把事情捅到顺天府,那顺天府又当真以为是‘御赐至宝’遭窃,全力侦查起来,这自导自演的把戏又该如何收场?
正骑虎难下,却听焦顺又扬声道:“司务厅上下人等,立刻到院子里聚齐,本官数到十,若有拖延不从的,便视作嫌犯交由陈主事处置!一、二、三、四……”
眼见司务厅的官吏、书办、杂役,都从四下乱糟糟涌出,陈永鹏愈发的头大,忙扯住焦顺问:“焦大人,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八、九、十!”
焦顺不慌不忙的报完数,然后假意压低嗓音,用周遭可以听见的音量道:“陈主事带着这么些人手,气势汹汹闯进衙门里,想来必是笃定贼人就在司务厅内,既如此,自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趁机掩藏甚至毁掉那御赐至宝,故此下官才要将他们集中起来看管。”
顿了顿,又十分认真的道:“等顺天府的人到了,再由他们将昨夜曾来过衙门的,也都全部押来审讯——为了防止贼人托亲友销赃,最好把今晨曾与他们接触过的亲朋好友,也一并拿来审问!”
“这、这也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陈永鹏方才气势汹汹找到司务厅里,巴不得闹的越大也好,最好工部上下都来围观自己羞辱焦顺。
但眼下……
他却反而担心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只能硬着头皮劝解焦顺道:“若真是衙门里人偷……藏了那玉佩,还是家丑不可外扬的好。”
他甚至都不敢说‘偷’字了,临时改成了‘藏’。
“这怎么成?!”
焦顺却是一脸的正气凛然:“御赐至宝,怎能等闲视之?!如今既是我在这司务厅里当值,那自焦某以下,必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陈大人、给齐国府、给太祖爷一个交代!”
什么至宝、什么交代!
那就是个普通的玉佩罢了!
陈永鹏一张脸涨的猪腰子仿佛,心下百般后悔不该夸大其词,以至被焦顺捏住了痛脚。
面对焦顺再三的催促,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也、也未必就是遭了贼,或许是谁捡了去,又或是我不慎落在了偏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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