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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弗父何听出他话中有异,便将孩子交给一旁的侍女:“带她去找夫人去吧。”
侍女离席,子弗父何拿起桌上的双龙入海青玉大壶,缓缓给他斟酒:“我听夫人说过,召公有意将妻妹许给你,你不允,因此事愤而离京,可有此事?”
“我允不允有什么关系?”隗多友端起酒杯,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意:“番氏自有鸿鹄之志,有意送女入宫服侍周王与太子,哪里看得上我这么个半戎之人?”
子弗父何默然,只得缓缓喝尽杯中酒,只觉酒气清香,沁人心脾。他盯着隗多友:“饶是如此,也是番氏之过。子穆本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能迁怒于他哟!”
“我没有!”隗多友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砸出一声短促清响:“我只是觉得他太多事而已!”
子弗父何静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世人多有攀龙附凤之心,却不知平淡隽永日子之可贵!这回王后薨逝,周王性情大变,后宫妃嫔非死即废。这些诸侯们却依旧争先恐后地将姐妹亲女送入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唉!”他忽而感慨道:“现在想想,王后娘娘是真心为我夫妇着想,才撮合我们的!”
隗多友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想想当年汉水边吹埙的鄂姞,他也是心中激愤,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而尽,似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对方:“你说,这世间男女为何非要成家不可?似我这般无牵无挂岂不自在?”
“世间哪有真正的无牵无挂?人终究非花非雾,有父母亲长,有儿女牵累,如何能如花露,如朝雾,说没就没,了无牵挂?子良你是聪明人,千不念,万不念,也要念着你母亲慈爱养育你一场,总要立身成人才是。”子弗父何一句句都发自真心,对于隗多友的身世,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隗多友不禁有些动容,低声问:“我母已逝,世间还有谁值得我牵挂?”
“没有吗?”子弗父何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皱眉道:“子穆为了你拒婚一事十分自责,我夫人与召夫人在镐京相交甚好,听说为了你的事,召公夫妇生了嫌隙,好几日都不曾说话了。”
“真的吗?”隗多友心一沉:“真是如此,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不妨不妨,”子弗父何一笑:“夫妻嘛,哪有隔夜仇?会过去的。只是可惜了一桩好姻缘就这么没了,若你真的娶了孟己,那与子穆就是结义兄弟加连襟。以后两家比邻而居,多好的事,可惜,可惜呀------”
是吗?隗多友一怔,莫非这才是他最初的想法?是自己误会他了?
“对了,公子和呢?我可是请了他一起过来的。”子弗父何的问话打断了隗多友的思绪,他本能答曰:“哦,朝歌那边来人了,正跟公子在房里说话呢。”
转角过去的另一间稍大些的厢房内,卫公子和正与一位年轻人说话。此人方面阔耳,高额广颐,显得十分睿智。卫和从他手中接过一份帛书,将烛火捻亮了些,看着看着,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禹,父侯既立了母亲为正夫人,我又有何可惧,为什么要这般藏着掖着?”卫和不解地问,依他的年纪,还是很难理解父母煞费苦心的安排。
那个叫禹的年轻人赶紧施礼劝道:“公子,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君侯久病多日,这时候扶立正夫人,难免世子他不会多想。您可是夫人唯一的亲骨肉,不得不万般小心啊!”
“可是,依着你这样的安排,岂不是陷多友于不利吗?把他放在明处,还不告诉他实话,这万一有个差错,他毕竟是召国公的挚友,太子也视他甚亲,到时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吉人自有天相。何况,”禹抬头一瞟,目光有些意味深长:“隗多友的身世,公子也是知道的。不管怎么说,难道世子会眼看着他死于非命?就算是私生之子,毕竟也是父子,虎毒还不食子呢!公子何必为他人操心呢?”
公子和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但愿吧!”
镐京召国公府后院一片白雪皑皑,却听见阵阵孩童的嬉笑声从外头传进来。召伯虎打开半扇窗,好散散屋里的炭气。
正值寒气料峭,宽阔的庭院中,几个稚龄婢女正打扫着积雪,地上薄冰未化,女孩们嘻嘻哈哈地玩闹着,或从地上捡薄冰来塞对方的领子袖口,或互推着滑来滑去,摇晃着不稳,亏得都穿得暖和圆胖,倒不会伤着,只个个都玩得小脸通红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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