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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代的科举制度,无疑就是封建王朝科举的巅峰之作,不管是在组织机构还是登记划分上,都是及其成熟。
嗯,严格来说,科举应该是明代就成熟了,清朝只不过是延续而已。
在明代的时候,五级的科举制度,使得人才晋升就像是后世的升级游戏一样,有着明确的目标和相关的福利待遇,也就使得几乎是全国上下的读书人都疯狂的投入到了这样一个等级科举考试之中。
童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要是将这几个字眼换成,黑铁,青铜,白银,黄金,钻石,是不是更有感觉?后世为了虚幻的,明确标明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的虚拟账号,都能够引发疯狂,何况是在没有什么娱乐的封建王朝?
那么是不是斐潜照抄明太祖的《科举成式》,就能奠定科举长达千年的鼎盛模式呢?
实际上,并不能。如果斐潜真的这么做了的话,也就仅仅是拔苗助长而已。
任何事情,都有其发展的内在规律。
科举也是如此。
单说一项,若是按照黑铁、青铜……呸,按照童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五个级别展开考试,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又是多少?各个郡县之内的官吏,原本就有些不足,再加设额外的职位,什么时候才能到位,科举人员到位了,又要怎么监督?这些一连串的问题,都不是说简单的知道几个等级制度,就能办得好的。
正是考虑到这些问题,斐潜才让司马懿和其他的人到各个周边郡县,先期展开试点的工作,收集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当中,一点点的将后面封建王朝的科举制度,改良并且使用。
司马懿到了河东之后,立刻对于河东考试机构进行了梳理。
他对于骠骑此举,感觉由衷的敬佩。
人们所知有限,然后大部分的人对于所知之外的事情充满了恐惧,并且是拒绝认知的。简单来说,大部分的人,是知道自己不知道,但是在装作自己知道,因为害怕看见真实,更愿意沉浸在虚幻里面。
明明意识到所知的界限,却能装作不存在,究其原因,一般是不愿意离开旧有的被窝,离开习惯的领地,毕竟这个被窝和领地,有他们已经习惯了的规则,也有名声和利益,甚至还有可以打击年轻人探索的好奇心的权柄。
比如宗教,又比如……
少部分的人,能触摸到隔绝当前时代认知的透明墙体,甚至翻越了这个认知障碍,但是面对混沌且茫然的外界,他们没有方向,有时候难免就将手中摸索到的东西,当成了宝物。
司马懿是年轻人,他有好奇心,并且他不笨,所以他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他所认知世界的界限……
他看到了自己的界限,但是他看不到斐潜的界限。
所以司马懿觉得惊奇且恐惧,并且试图揣摩着,探索着斐潜的界限。
就像是这一次前来河东,司马懿也想要从其中巡查到斐潜对于科举的布局,以及整个科考的政治意义,从而在未来某一天,可以变成司马懿自身能够使用的能力。
司马懿发现,大部分优秀的河东年轻学子,都是被守山学宫所录取了。
留在河东的,一般都是年龄较大一些的,亦或是比较贫寒的子弟,连去学宫的基础学费都未必凑得齐的。
守山学宫有减免学费的待遇,但是也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减免,首先必须要有一定的自身水准,肯定是不可能让混日子的人获得什么学费减免或是贷款的,要不然岂不是对于其他学子是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
所以这些没有能够获得守山学宫学费减免,以至于不能去相隔不远的平阳,到学宫当中去学习的学子,多多少少可能都一样一些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刚好这些学子自己,或是家里面出了一些什么事,比如生病啊,意外啊什么的,毕竟所有人都不清楚,死亡和意外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有一个安逸的,舒心的环境学习,很多人是不得不面对各种糟心的家庭事件,然后在其中挣扎的……
简单来说,这些河东未能去长安参考的学子,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蹉跎至今。
骠骑大将军斐潜举办科考,也不是做福利的,而是要取士。
所以虽然说是当地考试,但是必然不可能是人人都有一口吃的,录取率其实依旧不高。
人人都有一口吃的,往往最后会变成人人都没有得吃。
但是这个录取率究竟要怎么定,又是多少比较合适?
骠骑大将军斐潜并没有给司马懿一个固定的指标,需要司马懿自行判断。
司马懿原先想要将这些河东的具体情况直接上报给骠骑大将军斐潜,但是想了想之后,又停下了笔,踌躇了一下,最后暂时没有写报告,而是先来拜见了司马防。
『父亲大人……一路可是辛苦了,孩儿未能膝前尽孝,使得父亲奔波劳碌……』
司马懿低着头,拜在司马防的床榻之前。
司马防带着一大帮子司马氏,从河内而来,到了河东之处,不知道是因为这一路的疲劳叠加,还是因为原本的旧疾复发,反正是走不动了,只能是先请了百医馆的医师前来诊治,也在河东之处停了下来,进行调养。
『百医馆的医师看过了,老夫还一时半会死不了……』司马防半靠在床榻上,『公事办得如何了?』
司马懿拱手,将自己的差事略微叙述了一遍。
司马防听了之后,便是微微闭目沉思起来。
司马懿也没有催促,只是在一旁等候着。
司马一族,在先祖的时候,是走得偏向于武,也就是兵家路线的。
司马防的十五世祖司马凯,是战国时期墨家人物,其十四世祖司马蒯聩,是战国时期赵国剑客,十一世祖是司马卬,因军功封西汉殷王。一直到了司马防的曾祖父司马钧的时候,还是作为东汉将领出场的……
直至司马防的父辈司马儁,才开始算是洗点比较成功,举孝廉成为了颍川太守。能在颍川那种文杰鼎盛的地方当太守,在文学上没有两把刷子是不成的,要不然被人骂了都不知道旁人在说一些什么。
至于为什么东汉时期,司马一族开始洗点,将军事武力上的加点开始偏向于文学,可能和刘秀对于并州凉州一带的将领打压有关,但是不得不说,至少司马一族在面临转折的时候,敏锐的选择了更好的方向,并没有被司马先祖的所谓传统和戒律所框死。
因此,在这一次,司马防又一次突破了原有的限界,他离开了习惯的,承载了多年的司马一族积累的河内,舍弃了他原本的窠臼,拖着沉重的身躯,带着司马剩下的族人到了河东。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翻墙活动,翻越了司马氏的界墙。
换句话说,司马氏又一次洗点了。
这一次的洗点,不是洗的文武,而是洗去了在曹操那边,在山东的印迹,投向了长安,投向了斐潜这一方。
司马防父亲的洗点,使得司马一族突破了武力将军的范畴,成功的打入到了经学传家的内部,而这一次司马防的洗点呢,又会获得了什么?
『不要怀疑……』司马防缓缓的说道,虽然苍老,但是目光却依旧像是一把刀一样,撬开了司马懿的疑虑,『不要怀疑骠骑,也不要怀疑你自己,更不要因为我们来到了河东,你反而开始患得患失了……』
『……』司马懿沉默了起来。
『做出迁徙到长安的决定的……』司马防指了指自己,『是我。那么既然是我做出的决定,你又迟疑什么?河东科考,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孩儿……』司马懿说了半句话,却将后面半句吞了回去。
司马防看了一眼司马懿,『你担心万一做错了……在你看来,我们全家全族搬迁到了河东来,也就失去了退路,所以你开始患得患失了,没有之前的锐气了……害怕这个,也担忧那个……』
司马懿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他无法否认,因为面前的是他的父亲,『是的,父亲大人……我有些……有些害怕……也有一点担忧……』
『可是你害怕的那些,忧虑的那些,不都已经是失去了么?』司马防笑了笑,说到,『对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害怕和担忧,又有什么意义?你虽然说长大了,但是……你还不够沉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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