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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穹愣了许久,这犄角真能掉下来。
他赶紧把袁氏拉了起来,趁机把犄角收进了怀里。
冈拉起来,袁氏又要跪下,徐志穹恼了:
“你老是跪我作甚?做点有用的不成?你先把那锅子扔了,换个新的,再给你儿子煮一锅干饭, 再炖点肉吃,我跟你说不能再跪了,你特么不听是吧,你敢再跪一次,拖到衙门去打,往死里打, 打到桃子开花, 你给我起来先!”
徐志穹拉起袁氏,警告她不准再跪,同时看着暗处的秦长茂。
秦长茂低下了头,有意在躲闪徐志穹的目光。
就刚才徐志穹的所作所为,令秦长茂深感惭愧。
徐志穹一笑,用铜牌传音:“别怂呀,午时,我去刷牙铺找你。”
……
正午时分,徐志穹来到了秦老三刷牙铺。
秦长茂把徐志穹请进了铺子,随即关上了大门。
桌上摆着茶炉,徐志穹笑道:“既是要一决生死,却还用这么客气?”
秦长茂煎好了茶汤:“终究同门一场,岂能差了礼数。”
徐志穹拿起茶杯闻了闻。
秦长茂道:“你且放心,我不会下毒。”
“我信得过你,但我不渴。”徐志穹又把茶杯放下了。
秦长茂苦笑一声:“我们果真不是一路人,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你若还能摸到良心,且如实作答。”
徐志穹把手放在胸口上:“我摸到了, 良心在这,你问吧。”
“你杀了裴少斌,心里痛快么?”
徐志穹摇摇头。
秦长茂道:“一点都不痛快对么?你已经开始后悔了对么?”
徐志穹还是摇头:“我不后悔,我很痛快,看到他死一刻,我浑身都痛快!
我摇头,是因为裴少斌不是我杀的,
他去赌,输光了,在赌坊闹事,被赌坊的打手打死了,这和我有半点关系么?”
秦长茂默然片刻,发出一声冷笑:“马尚峰,我当了三十多年八品主簿,你跟我耍这点心机?你敢说这人不是你逼死的?你敢说你没摘了他罪业?”
徐志穹垂着眼角道:“罪业是我摘得,那又怎地?”
“那又怎地?你便如此看待苍生?”秦长茂咬牙切齿道,“他是个人,他是条性命!你却把他当作何物?”
徐志穹诧道:“他是个人,别人便不是人?他是条性命, 别人便不是性命?”
“他没害过人!”
“扯你娘淡!”徐志穹剑眉一立, “袁氏和她孩子却被那畜生害成什么模样?”
“夫妻口角, 谁家没有过?裴少斌没杀过人, 没放过火……”
徐志穹笑道:“你当他不想?他只是没那个胆量。”
秦长茂喝道:“没做过的事便是没做过!”
“他做了!你豁上老脸不要,说什么夫妻口角,那是口角吗?那是杀人!
袁氏温良贤惠,勤俭持家,日夜辛勤劳作,落得食不果腹,贫苦些也就罢了,却还活得战战兢兢,稍有不顺,动辄遭受打骂,以至性命堪忧,这却不是钝刀杀人!
且看她那娃娃一点年纪,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却吃了裴少斌那畜生多少拳脚?他若活不到成年,这却不算杀人?”
秦长茂低下了头:“我承认,少斌种种作为令人愤恨,但我相信他能改!”
徐志穹问道;“什么时候能改?”
“一年两年,十年八载,我相信他能改!”
“若是改个几十年,却让袁氏母子跟他受几十年的苦?我且把刀挂在你脖子上,挂个几十年,你能受得住么?”
秦长茂目露凶光:“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怎就没有!”话音未落,徐志穹佩刀出鞘。
秦长茂要用法器抵挡,法器还没等亮出来,刀锋已然横在了秦长茂的脖子上。
秦长茂修为在八品上,徐志穹在七品下,品级本就有优势,徐志穹又有速度天赋,比秦长茂快了太多。
秦长茂讶然道:“你,不是八品?”
徐志穹道:“别管我是何修为,我只问你怕么?”
秦长茂低下了头:“杀了我便是,我无话可说。”
徐志穹笑道:“杀了你?值得么?”
“老朽一生,正直磊落,没什么不值得的。”
“我是说我值得么?判官道门不许自相残杀,杀了你,废了我修为,我值得么?你配么?”徐志穹歪着脑袋,看着秦长茂,他真想看到这人头上的罪业,可惜罪业之瞳看不到判官的犄角。
徐志穹缓缓道:“这世上有一种恶,叫做不知之恶,你不知道自己在作恶。”
秦长茂抬起头道:“除了年轻时错杀过人,老朽从未作恶!”
徐志穹摇头道:“你说你一生救过八个像裴少斌这样的人,每个人有两百功勋,加在一起是一千六百功勋,你早该升七品了,为什么还在八品?”
秦长茂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是你不肯告诉,只怕你自己也想不明白,我若是没猜错,你救了这八个人,却也害死过不少人吧?
就像今日袁氏一样,你给了人渣一条生路,却把多少好人逼到了绝路?你不要功勋,是因为吃了功勋却晋升不了,你以为你救了九个人,功德圆满,就能让你入七品?苍天有眼,且做你的美梦去吧!”
秦长茂面红耳赤道:“你胡言乱语,老朽从未作恶!老朽一生正直……”
徐志穹一抽刀,在秦长茂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秦长茂疼的一哆嗦,徐志穹笑道:“你疼么?你还知道疼?你只顾自己正直,哪知别人受过多少煎熬?你且把判官道当成了稀泥道,除了和稀泥,你还会作甚?生杀裁决,但依天理,你看不到天理,上苍怎会赐你修为!”
“竖子!要杀便杀,岂容你羞辱于我!”秦长茂把一把刷牙子掷向了徐志穹。
这把刷牙子速度极快,力道也不小,若是被击中,会贯穿徐志穹的头颅。
可他出手的动机过于明显,被徐志穹轻松躲开了。
徐志穹叹口气:“你这人,确实耿直,且另找个营生,莫再做判官了。”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你只知杀戮,根本不懂救人之道!”秦长茂拿起法器,要和徐志穹拼命。
“我不懂救人之道?今天是谁救了袁氏?”
秦长茂低头不语。
徐志穹道:“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这才是判官之道,你枉活一把年纪,却连道门基础都看不清楚,好好开你的刷牙铺,又或是去阴阳司谋个差事也不错,可别再污损我道门名声,
从今日起,你地盘上的恶人我都接手了,就从你手上抢,你不服,便去告我,等有朝一日,我得了清理门户之权,若是看见你还做判官,你且等着受死!”
话音落地,徐志穹化身于无形,消失不见。
“竖子,竖子怎敢欺侮我!”
秦长茂叫骂半响,老泪纵横,在铺子里痛哭不已。
“我没作恶,当真没作恶,我没……”
……
回到家里睡了一下午,到了黄昏,徐志穹到了衙门,准备巡夜。
他有点想念北垣了,想找伍善兴喝酒,想去桃花棚子赏舞,想去林二姐的花糕铺子吃碗糕点,顺便再去乞儿寨看一眼,看看有没有哪个作死的恶人去了他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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