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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阴影也愈浑重。
为什么会有人赞美死亡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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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过,人是很脆弱的动物,不吃饭就会饿死,不喝水就会渴死,病了,受伤了,很快就会死掉。
为了维持脆弱的命,人们必须做很多不快乐的事。成年人痛恨工作,如同学生痛恨上学,可这都是不得不做的事。
只有这样,才能赚到钱,购买食物衣服,免收饥寒,才能有钱治病,不至于早早死去。
可这是有意义的吗?工作上学很痛苦,病受伤很痛苦,承受这么多痛苦,仅仅是为了活着,活着不就都是痛苦吗?
我和他说,总还是有幸福的时候吧。
他说,有,但很短暂,很微弱,好像夏夜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就消失了。片刻的幸福之后,是漫长的无穷的黑夜。
我问他,为了这点萤火虫,或许值得吧。
他说,与其用一去怀念短暂的时光,不如死在最幸福的时刻。假如闭上眼睛之前,看见的是飞舞的萤火,那么,这将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在幸福中死去,不再有痛苦,只有平静和愉悦。
我问,以后,难道萤火虫不会再来吗?
他说,也许,但没有意义。
为什么?
幸福只有在幸福的那一刻是真的,其他的时候,都是欺骗你痛苦的幻觉。就好像你喝药时,父母用来哄骗你的糖果。
没有糖,你怎么愿意吃苦呢?可本质上还是让你受苦,不要被欺骗了。
幸福只是一个圈套。
他说得很对,可我……我偶尔也会被虚假的幸福引诱。不,如果没有幸福就没有痛苦,那我宁可不要……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妈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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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是分水岭,上面是逐渐转好后所写下的日记。
虽然语句偶尔破碎,但仍有条理,再往下,叙述就变得混乱起来。
可这是最有价值的部分。
被灌输在“我”脑海中的呓语,和“我”在不断做搏斗。
简静有理由相信,这番对话曾经在失踪期间,无数次地上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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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个混蛋!
——亲爱的,安静下来,你不该为这种事和我气。
你杀了他们。
——你以为你的父母很爱你,不不,他们爱的不是你,是自己。你有什么值得喜爱的呢?婴儿时期的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东西,他们为什么要花钱养你?
说谎,骗子!
——这不是出于喜爱,老实说,这是投资。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吗?就像赚钱,今天花在你身上的金钱和精力,他们是要回收的。当他们老了,你就要像他们养大你一样,他们喂食把尿,这就是你出生的本质。
谁相信你的鬼话?
——幸福,亲人,爱,全都是骗你的。不骗你,你怎么甘情愿地回报他们?亲爱的,命从诞开始,就充满了罪恶。你以为你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享受生活?多么天真!
噢,你好像冷静下来了,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救了你,亲爱的,我把你从一个骗局中拯救了出来。
你杀了人。
死亡,是的,让我们说说死亡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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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静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眼睛为熬夜,已经充满血丝。
垃圾桶里丢了几个啤酒罐,可无论是生物钟还是酒精,都无法令她入睡。
日记能被写下来,必然经过梳理和组织,透露出来的消息比较完整。这对破案自然有极大助益,可于“简静”受到的折磨而言,恐怕不足十分之一。
一想到她曾经如此饱受痛苦,简静就难受得胸闷。
“简静”遭遇这时,才十四岁。
同样的时间点,她和家庭最大的矛盾是爱好和学业的不兼容,最大的烦恼是考试成绩掉出班级前十名,最愤怒的,也不过是父母不同意她和同学远途旅行。
两个世界,真的是两个世界。
这甚至令简静产生了无名的愧疚,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无来由地自责。
“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我不过是运气好,活在了一个安定的世界。
这种内疚感,仿佛一对双胞胎,分别被贫穷和富裕两个家庭领养。她是富裕的那一个,活优渥,童年幸福,而这并非为别的,仅仅是运气好。
她惭愧,自责,不安,甚至有羞耻。
而这勾连出另一种羞愧,占据了她身体的羞愧。真正的我已经死去,却侥幸在另一个我身上重。
偷取了“她”的财富、地位、名声乃至感情。
我们是同一个人,我真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吗?
负面的情绪如潮水涌来,淹没了她。
简静的理智清晰地通知她:这和你无关,你只是因为接受了一负面能量,情绪受到了影响。
但……办不到。
人本来就是感性动物,时常与人共情,何况这个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如此窒息的经历,如此痛苦的遭遇。
不期然的,简静回忆起了《捉迷藏的小孩》。
作为“简静”的第二部作品,捉迷藏不复白猫童话般的想象,对于死亡和谋杀的态度冷静到冷漠。
原以为这是青少年的特殊态,可如今回过头来,不由细思极恐。
她封印了记忆,但情绪呢?
也许,平静的水面之下,始终涌动着可怕的暗潮。海浪慢慢蚕食岸边,最后无声无息地吞没了她。
舆论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简静闭上眼,忍住了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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