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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院积朝雾,孤峦披晨霞。
林守溪从仙子纠缠的臂弯中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乌青色的纱幔在风中拂动,光一浪浪地吹入昏暗的房间里。仙子青丝铺满了枕畔与臂弯,雪凋玉琢的仙靥睡颜静谧。
每当这个时候,林守溪总会有种错觉,仿佛他仍然身处当初司暮雪编织的梦里,不曾醒来。思及此处,他不由将楚映婵抱得更紧,生怕这一切只是幻梦烟云。
冬风冷冽,似白马过窗。
楚映婵朦胧睫羽轻颤着醒来时,林守溪正端坐在一旁打坐静养。
这一幕有些熟悉。
仙子将锦被按在锁骨处,徐徐起身,“这么早就开始修炼么?”
“当然。”
林守溪的脸颊上写满忧虑,他沉声道:“若不刻苦修行,如何能击败洛初娥,为师父解去色孽之印?”
楚映婵瞬间清醒。
她仓促起身,看了眼窗外,看到满庭积雪时,才澹蹙娥眉回首,对上了林守溪的微笑。她这才意识到被戏弄了,想去教训这可恨的徒弟一顿,正欲出手,她又后知后觉了什么,随手取来一件宽大的雪白披风,将身躯罩住。
“真是孽徒。”
楚映婵澹澹开口,将披风系紧。
林守溪想起了她方才惊醒时的恐惧,心中更怜,拉着白衣仙子的手,说:“师门既有孽徒,那我来帮师父清理清理门户好了。”
楚映婵轻呼了声‘不要’,却抵不过徒儿的任性,又被推回了榻上。
……
慕师靖向来起得很早。
白祝被楚妙带上山来寻他们时,慕师靖已在冰雪间运气数轮周天。
慕师靖起床后本想去寻林守溪的,但自从那天早上她撞破林守溪与师尊的好事后,这位小妖女也拘谨了很多,没去冒险,免得被楚楚小师姐追杀。
“慕姐姐早上好。”
白祝与许久未见的慕姐姐相逢,很是开心,远远地与她打招呼。
楚妙也温婉一笑,对慕师靖点头致意。
慕师靖看着穿着红色小棉袄的白祝,越看越觉得她像小语,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作为白祝的师姐,她立刻拿出了师姐该有的威严,双手叉腰,冷冷道:“早什么早呀,都日上三竿了,白祝这么懒可不行。”
“小白祝已经起了个大早了呀。”白祝很是无辜。
“这算什么早。”
慕师靖心血来潮,将师尊给她的那份日程安排递给了白祝,说:“白祝以后就照着这个修行吧。”
白祝战战兢兢地接过,粉粉嫩嫩的小手将它展开,小句小句地读了起来。
“打坐冥想三个时辰,读书两个时辰,背书两个时辰,练剑三个时辰,练习法术三个时辰……”白祝挠着小脑袋,若有所思:“感觉很眼熟哎。”
白祝初见师姐,表现得很乖,她将这日程安排默默收好。
慕师靖拍了拍她的脑袋,觉得她比小语顺眼多了,谁料没夸白祝两句,白祝便仰起头,一脸天真地问:“慕姐姐每天早起修行,境界一定很高吧?”
“……”
慕师靖气得扭头就走,不与白祝玩了,徒留白祝一人委屈地立在原地。
“小白祝想来见师姐,我就带她来了,劳烦慕姑娘替我好好照顾这丫头了。”楚妙温柔地笑。
“皇后娘娘是有要事在身么?”慕师靖看出了些端倪。
“倒也不是要事。”
楚妙垂首,竟有几分神伤:“经此一役,始知半步人神,天壤相隔,过去,我自知天资不够,原本早已放弃,但现在,我还想再试着闭关,冲击那道关隘,免得以后再因力不从心而悔恨。”
慕师靖轻轻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发现,她与楚妙在某些方面出奇地聊得来,譬如两人一同骂了许久的小语。
酣畅淋漓地骂完宫语之后,楚妙思忖着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不去见见你女儿了吗?”慕师靖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亲亲自临门,她也不知道出来迎接,这样的坏女儿,有什么好见的?”楚妙微笑着说。
“就是就是。”慕师靖点头,随口说:“这水不仅泼出去了,还烧开了呢。”
楚妙神色微妙。
她深深地看了门庭一眼,见门庭清冷,终究有些失落,她整理着白裙正要离去,没走两句,忽有人从后方抱住她的腰肢,楚妙回过头时,对上了女儿浅笑嫣然的眸。
“娘亲在外面等女儿,女儿也在里面等娘亲啊,谁知娘亲不来,真是……好狠的心呐。”楚映婵任性地说着,将这位容颜依旧的仙子紧紧抱拥。
母女相拥了会儿,楚妙与她说起了闭关的事。
“昨日你在神守山巅,当着诸位长老的面,承认了这场师徒之恋,长老们不少是娘的故交,娘亲已被你这逆女气得无地自容,只得闭关避世了。”楚妙对女儿又是另一番说辞。
“女儿会乖乖等娘亲的。”楚映婵雪腮微鼓,吻了吻楚妙的面颊,许久才道:“娘亲要好好修行呀,等娘亲人神境出关后,我看师尊还敢不敢欺负女儿。”
她倒是不在意世人的口舌。
她的大道还很漫长,百年千年之后,今日讥讽议论之人早已作古,届时,她与道侣姐妹逍遥世间,又有何拘束呢?
楚妙也想到今后漫长的闭关岁月,不免泪眼朦胧。
慕师靖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动。
感动之余,她蹑手蹑脚地离开,趁着楚映婵与楚妙相处的间隙,偷偷去寻林守溪。
……
慕师靖推开半掩的门。
林守溪正在收拾房间。
歪歪斜斜的桌椅,踢翻的瓷瓶,半焦的纸灯,倾翻的屏风,扯断后掉的满地都是的珠子,折断的木戒尺,窗台上凌乱的雪迹……慕师靖看着乱糟糟的屋子,脸颊不由羞红,她在床边坐下,手指触碰到了床单上的褶皱抓痕,心中一动,下意识伸手去抚平。
“婵儿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与岳母大人多说说话么?”林守溪正擦着窗台上的雪。
“谁是你家婵儿啊。”
慕师靖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林守溪错愕间回首,刚来没多久的少女已羞红着脸颊逃出去了,他追了出去,小妖女却已消失在了长廊上。
再见时已是正午。
慕师靖穿着黑色裙摆玄色雪袜,踩着小软靴,清丽的小脸写满冷澹,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楚映婵依依不舍地送走娘亲回来时,林守溪与慕师靖已一同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此刻,两人正坐着闲聊。
“与小情人私会被我抓住咯。”楚映婵微笑这说。
“什么小情人呀,小师姐可别推己及人。”慕师靖立刻反驳。
“是吗?”
楚映婵在慕师靖身边坐下,看着小师妹的脸颊,问。
“当然。”慕师靖说:“师尊才是与他私通的小情人,师姐若有本事,找师尊的麻烦去,可别将气撒到我身上来。”
“话虽如此,可……”楚映婵楚楚可怜道:“可谁让小师姐欺软怕硬呢?”
慕师靖见师姐的‘魔爪’再度朝她伸来,不由回想起了当初同住竹庐时被欺负的日子,下意识闪躲,却是没能躲过,一如既往地被楚映婵制住,但慕师靖心中却有些得意……哼,你这坏仙子也就欺负欺负师妹了,本姑娘可是连师尊都揍过的。
只可惜,精神上的胜利似乎并不作数,没多久,慕姑娘又连连哀饶,求着林守溪帮她解围。
午后。
三人一同下山,与神山弟子一同清理邪祟,治疗伤者,忙完时夜色已深,他们在神守山下的街道上逛了逛,寻找休憩之处。
走着走着,他们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长街的尽头,那是街市与雪林的交界,人迹罕至。
隐约间,有打铁声传来。
“没想到这里还有铁匠铺子。”
慕师靖探出小脑袋,望向那灯火幽明的土房子,房子甚至没有门,只挂着一片熏得漆黑的土蓝色的布,不知历了多少代岁月沧桑。
楚妙临走前,将雪鹤剑彻底送给了女儿,此时靠近这铁匠铺子,楚映婵腰间的雪鹤剑生出莫名感应,竟翩然飞出几朵白鹤,绕着仙子的衣袖舞动,美若梦幻。
听周围的人说,这铁匠铺子开了几十年了,打铁的是个老人,没有学徒也没有亲戚,周围的人都搬空了,只有他还住在这里。
这老人很普通也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锻剑炼铁本就是水磨工夫,一刻也不能歇的。”林守溪笑着说。
慕师靖赞同点头,楚映婵却是暗暗瞪了他一眼。
从尽头返回。
三人寻了家僻静的小酒楼。
“你们点吧,我吃什么都行。”慕师靖大大方方地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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