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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云皱眉,“阮廷不至于这般忍让吧?”阮廷再是个文人,那也是大盛百官之首。若是这么没脾气,他也爬不上这个位置。
“那就要看,那个雪崖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了。”
“阮廷的原配和嫡长子,当年是下葬了的吧?”骆云道。
骆谨言道:“问题就在这里,阮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嫡长子到底死了没有?雪崖公子若是假的,就该直接打出去或者当场扣押起来。若是真的,阮廷这态度未免有些暧昧不明。”
骆君摇偏偏头笑道:“难道是阮相也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骆谨言摇头道:“当年阮家大公子既然已经下葬,又何来不知道真假?除非当年下葬的时候,他就知道或者不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但当时阮廷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官职不高的地方官员,夫人公子遇到土匪被杀。难不成那土匪还会闲着没事把真的小公子掳走,然后留下一具不明尸体当替身?
且不说普通山贼土匪有没有这样无聊,难道阮廷认不出自己儿子?
这些年阮廷一直对外宣布妻儿都被土匪所杀,从未试图寻找过儿子。如此一来……
当年的土匪事件该不是还有什么内幕吧?
骆君摇道:“我怎么觉得…这雪崖公子好像真的是阮家大公子?不然,阮相为什么不当场否认?他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阮家大公子可要有麻烦了。”
阮廷想要否认其实并不难,毕竟当年阮家的坟地里是真的埋进了一位大公子的。至于那块玉佩,一口咬定是意外遗失即可。
谢衍握着她的手道:“他恐怕不能否认。”
“雪崖公子手里还有别的筹码,而且阮廷很忌惮这个筹码?”骆君摇道:“可是,今晚鸣音阁的人到来明显是个意外,阮相事先并不知情。他又是怎么知道……”
骆君摇闭上眼睛回想方才在阮家大堂的情形,当时她只当是看戏吃瓜顺便看美男子,盯着那雪崖公子看了好一会儿。
“应该不是容貌,最先看到雪崖公子的时候阮相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变化。神色真正有变是在雪崖公子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骆君摇思索着,突然他眼睛一亮道:“雪崖公子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镯子,阮廷看的不是那块玉佩而是那金镯子。”
整个过程中阮廷只扫了一眼阮福手里的玉佩,其余时间一直都是盯着雪崖公子的。
准确的说,是盯着雪崖公子的左手。
“镯子?”骆谨言并没有看到什么镯子。
雪崖公子宽袍广袖,哪怕之前弹琴的时候也没有露出那镯子。
反倒是他朝阮福抛玉佩的时候,袖底那金色的镯子一闪而过。但也只是那一瞬间,很快就又被宽大的袍袖遮住了。
骆君摇当时也觉得奇怪,因为那富丽堂皇的金色与雪崖公子仙风道骨的装扮极不相称。当时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谁没有一些不愿离身的心爱之物呢?
倒是谢衍微微点头道:“确实有。”他们夫妻坐在一起,摇摇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到了。
“是一只双龙戏珠虾须镯,看着…不像是男子的款式。”谢衍沉声道。
骆云不以为然:“男人谁戴什么镯子?或许是阮家先夫人的遗物?”
骆谨言摇头,“没这么简单,如果摇摇说的是真的,那镯子恐怕还有内幕。”
骆云有些不耐烦,“这么说,这个雪崖当真是阮廷的嫡长子?当年那孩子没死?”
谢衍道:“雪崖公子到底是不是阮家大公子不好说,我只怕阮廷没办法说他不是。”
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了。
谢衍和骆谨言对视了一眼,骆谨言点头道:“那就看看,阮相到底认不认这个儿子吧。”
阮廷绝不是一个有慈父心肠的人,以他的为人无论雪崖公子是真是假,出了今天的事他本都不会再认。如果阮廷就这么认了,恐怕是真的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或者当年阮家那母子俩的死有什么蹊跷。
骆君摇看看两人:所以你们俩压根不相信雪崖公子是阮相的嫡长子吧?
谢衍仿佛看出了骆君摇的想法,捏捏她的手心笑道:“这个雪崖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者不善。我们都能看得出来,阮相不可能看不出来。阮家大公子已经埋了,他没必要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骆君摇点点头,“也对,今天这阵仗怎么看也不像是想好好认爹的。”
阮家大堂里,宾客早已经散去,就连阮福和阮月离都被一并赶了出去。
方才还高朋满座歌舞升平的大堂变得空旷寂静,入目大片的金红色反倒是越发显得大堂里的气氛古怪紧绷。
阮夫人站在长子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那位自称是阮家嫡长子的雪崖公子。
上雍城中的贵妇们都说她命好,虽然嫁给人做继室但丈夫能力出众,对她也十分尊重,原配未曾留下子嗣,她纵然是继室也跟原配差不多了。
当年若是嫁给别人,便是头婚又哪里有成为丞相夫人的风光?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年轻人突然出现,说他是阮家原配所出的嫡长子。
阮夫人心中有些暗恨丈夫,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否认?难道这年轻人真的是他的嫡长子?当年明明说他妻儿俱亡了,如今这算什么?如果这个年轻人是嫡长子,那她的儿子又算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阮廷终于开口说话,他盯着雪崖公子沉声道。
雪崖公子坦然一笑,“我从前的名字叫阮朔。”
“你撒谎!”阮廷拍案而起,怒道。
雪崖公子平静地道:“您若觉得我撒谎,为何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说?”
还没来得及因为阮廷的话高兴的阮夫人也是一僵。
阮廷如果认定了这年轻人撒谎,为什么不当众说明?如今这样的态度,就算他们事后再否认,旁人也免不了要议论。
阮廷死死盯着雪崖公子,道:“阿朔,早就死了,是本相亲自为他收殓的。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谁让你来如此羞辱本相的儿子!”
“羞辱?”雪崖公子偏了下头,思索了一下方才笑道:“阮相是觉得…雪崖的身份辱没了阮家嫡长子的身份?”
他抬起手来,宽大的广袖往后滑落,露出了他的胳膊。
只看雪崖公子的外表,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的身体定然也和他的容貌一般完美无瑕。
但那条手臂却并不十分完美,那手臂上有一块狰狞的旧伤。看上去时日颇久,足有女子的手掌大小,看不出是什么导致的。除此之外,胳膊上还隐约有不少其他伤痕,都是旧伤看着有些吓人。
那手腕上还戴着一只跟他的气质极不相称的金镯,那华丽的镯子与有些狰狞的手臂以及雪崖公子高山寒雪般的容貌气质搭在一起,当真让人有些不适。
阮夫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撇过了脸去。
阮廷眼神也不由一缩,定定地盯着雪崖公子手臂上的伤痕。
雪崖公子笑道:“父亲还记得么?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烫伤的,我还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受伤便这般重,可是险些要了我一条命啊。”
阮廷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不定,只是盯着雪崖公子却说不出话来。
阮月楼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阮月楼扶着低声道:“娘,我送你回去休息吧。父亲和……这位,恐怕还有些事情要说。”
“楼儿……”
阮月楼摇摇头,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
“父亲,儿子先告退了。”
阮廷看了儿子一眼,点了下头道:“去吧,夫人也早点休息。”
阮夫人不答,只是在心中苦笑:出了这样的事,谁还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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