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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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有德，读过一些书，识得一些字，知道很多传奇志怪故事，算账收钱有一套。

虽然本事不大，但也能在南境这个文化谷地找份饭碗，靠打理世家地主的产业，分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比如当个师爷，帮着某个不得志的老爷管理田庄，或者帮助大家族看着赌坊账目什么的，偶尔还能靠着给老爷讲故事挣取一些外快。

然而现在，就连这个普通的工作他也没了。

因为自家老爷张筹死在了瘟疫里，张有德却及早抽身，躲开了和元城里的灾难，这被当作了背弃主公的大罪。

虽然他尽力补救，拿着些证据上报了总督，希望能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顺便给张筹老爷伸冤，然而没用，张家还是随便拿了些钱，把他开除，打发走了。

丢了铁碗，积蓄越来越少。眼看着休眠季来了，天气越来越冷，家里妻儿老小都省吃俭用在等着，张有德还是没蹭到一份工作。

他现在只希望和元书院这样的地方能招收些抄写员，自己也能暂时混口饭吃。所以这些天他每日都顶着寒风，来和元书院门口转悠，期待着门口的大木板放出招聘公告。

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书院看门的把他当作了乞丐，经常要轰他走。其余的乞丐们也纷纷嘲讽这个看着斯文，养着短胡子的小老头，拿着抢到的碎银子在他眼前晃悠。

张有德还算有些骨气，不愿意和乞丐们争抢，就是在书院门口的广场上等，等啊等，等到快要过年了，书院门口都刮起了红灯笼，在门口摆起了施舍肉羹和白面馒头的摊位。

乞丐们一拥而上，被看门的仆役用棍子强行架开排队。

这些乞丐们在大冬天的严寒里吃到了难得的肉羹，还有又香又甜的白面馒头，纷纷心满意足地去城里其他地方玩乐去了。

张有德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他还是有些读书人的骄傲，不愿意作为乞丐去领肉汤馒头。

“欸！那边那个老头！”负责发肉羹馒头的仆役敲着铁锅喊道：“最后一点肉汤了，馒头也就剩下两三个了，你不来拿我们就收摊自个儿吃了！”

顶着刺骨的寒气，张有德挺起了身板：“读书人不食嗟来之食，我虽然饿了，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而且我身上带了钱，你报个价，我买！”

那仆役冷笑了一声：“书院的大老爷好心施舍你们吃肉，你还嫌弃！就你那几个钱，能买什么？要么过来拿，要么就滚，别浪费我们时间。大冷的天，我早就想收摊回去烤火了！”

张有德梗着脖子，扭头不看这些无礼的仆役。

那几个仆役果然收了摊子回了书院，张有德眼看现在已经到了半下午，气温还是冷的要死。

他想着，等哪个看着面善的人走出书院后上去问一下，说不定能知道书院现在招不招人，不招人的话自己再去城里其他地方碰运气。

又等了一会，张有德冻得打哆嗦，这才看到书院侧门里走出来两个打扮斯文的年轻人，两人似乎不断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耳熟。

张有德咬咬牙，等两人走近时迎了上去，刚想开口问话，其中一人看到他，忽然问了句：“其他的乞丐呢？”

“乞丐？”张有德没反应过来他问这个干什么，回答道：“他们吃了肉汤和馒头之后去城里其他地方乞讨了。”

“那今天的银子都归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递了过来：“看你衣服挺单薄的，后天就过年了，买点棉衣再吃顿好的吧。”

张有德下意识地接过银子，双手攥得紧紧的，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虞尧，你小子还挺会做好人的。”虞尧身边的人笑着说道：“今天总算不用看这帮乞丐像猴子一样抢来抢去了。”

张有德涨红了脸，但双手还是攥着银子，收回来又想递回去。

“姓王的，你小子少说两句吧。”

这个被叫做虞尧的人摆了摆手：“就这些，我还要帮几个兄弟办年货，不能给更多了。”

两人随即离开，边走边继续谈论着什么“义眼顶真”，“魔怔”，“预言”之类让人听不懂的东西，边谈边走远了。

张有德内心纠结一番，但这银子确实给的大方，足够过年时自己一家吃上一顿好饭了。

最后他还是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回家的路上，张有德内心还是想着那个出钱大方的虞尧，总觉得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出手这么阔绰，为人又这么和气，应该是哪家的公子。难道是哪位和张筹老爷有过交集的少爷？可张筹老爷从不读书啊，怎么会和和元书院里的少爷们有关系呢？”

不管怎样，回到城边租住的一座破房子之后，张有德编了个谎，说自己今天帮一户人家抄写过年用的文书和请柬，挣了点钱，足够过年用了。

张有德的老婆脸色总算好过了些，他的父母也松了口气，两个孩子也嚷嚷着要吃肉。躺在床上，张有德心里还在胡思乱想，但总想不出头绪，不知道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

门外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让张有德吓了一条，心里骂道，哪个家伙还没过年就在哪儿放鞭炮，听上去跟枪响一样，吓死人了。

枪，火药，虞尧，姓王的，熟悉的声音，王六，虞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