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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北方一不开港,二则封闭,对于大顺内部的诸多情况,靠在家里读书猜,很难获取一个全面的认知。
良家子群体又是一个相当封闭的圈子,商人自然不可能知晓内部的情况。
荻生总七郎之前给长崎奉行这边的汉学大师写了八十问,这八十问林林总总,若都能答上,便可以完善一下幕府对大顺内部情况的了解。
这一次听闻大顺那边有可能是高阶官员的亲信参与走私,荻生总七郎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幕府将军也认可其说法,派出武艺精湛的富田又左卫门,前来考察一下那位“弓马娴熟”的大顺武士的技巧,同时又让荻生总七郎写了一些新的问题。
既有一些情报搜集的询问,也有一些想要获得的货物,敦促长崎奉行能够一并办理。
并认为这个商人的价值很大,和那些只能运送生丝的商人不一样,应该重视这个商人的价值。如果确认此人真的带来的一名强力的武士,那么就应该适当的给予其更多的贸易信牌,从而获取信任和长久往来。
长崎奉行细井安明已经见识过了史世用的本事,他可不敢没见识过就先报上去。如今幕府那边专门验证此事的人也到了,便设了一宴,请了刘钰、史世用等人。
自从到了日本,刘钰就没再和史世用说过关于日本的事,因为之前已经说得够多了。
史世用也听懂了刘钰的意思:随便教,个人勇武的东西都可以随便教。
刘钰之前也嘱咐过史世用,在这边就安心住下,不要刻意去搜集情报,只是把所见所闻之事记在脑子里就行。
如今知道是日本幕府那边派了专门的人来看,史世用也是抖擞精神,骑上了骡子一样的马,拿出自己珍藏的角弓,纵马奔腾间把一些弓马技巧展示了一番。
很多花哨的动作,也有很多实用的技巧。
富田又左卫门是和行家,看了便知这人的确是个人才,手段极高,虽不知剑术如何,但就弓马上来说,似西海道无人可敌。
其余在场的如细井安明、深见有邻等人,也都啧啧称奇。
深见有邻是个有文化的,看着史世用的一身本事,便用了个典故,感叹了一句。
“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
等翻译把这句话的味儿都翻没了之后,史世用便把早已经在心底演练了无数次的话慷慨激昂地念了出来。
“某本欲考武德宫,奈何恩师被人所伤,某为报仇,连杀数人。正是,侠以武犯禁,杀人偿命,此律令也。既不能考取武德宫,不想一身本事空废,便东渡至此。丈夫处世兮,立功名。骞叔,宋人也,至秦而明显。吾不过效古士故事。”
这话在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遍,憋了将近一年时间,这时候迸发出来,当真是声情并茂。
说完之后,深见有邻忍不住夸赞道:“真古士之风也!”
细井安明又问了问幕府派来考察的富田又左卫门,富田又左卫门也表示此人的武艺确实非同寻常,有很多武士都不会的技巧,这是可以学习的。
如今又恢复了鹰狩传统,当派遣一些人跟随此人学习,整理成册,以传后人。
既然是对史世用很满意,细井安明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加上之前给的,一共发给了刘钰三张享保十五年的贸易许可证。
两张是从25张唐船许可证中分出来的,另一张则是一张临时许可证,允许明年贸易的时候临时入港。
【尔等唐船通商本国者,历有年所,络绎不绝。但其来人混杂无稽,以致奸商故违禁例。今特限定各港船额。本年来贩船只内,该某港门几艘,每船所带货物,定估价约若干,尔以通生理。所逾条款,取其船主某亲供甘结在案,今合行给照,即与信牌一张,以为凭据。】
【进港之日,验明牌票,缴讫即收船只入港。其无凭据者,即可遣回。尔等唐商务必愈加谨饬,倘有违犯条例者,再不给牌照。按例追究,决不轻贷。各宜谨慎……】
【享保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给。】
一共拿到了三张贸易许可证,刘钰还是比较满意的,细井安明在宴会后,又私下里请刘钰细谈。
这一次没有外面的翻译,而是幕府那边派来的专门的唐语通事。
“刘船主,两匹战马太少。如有可能,请于下次再携带一批战马,这个可以颁发特别的贸易信牌,按照一匹马60两银子的价格,或者同等价格的铜折价也可以。”
“此外,还有一些其余货物。若您能够携带来,不但全部收取,而且还可以获得更多的贸易信牌。”
说完,把一张名目递到了刘钰手中。
成套的《大顺会典》、武德宫兵法教材、水牛角、角弓匠人、汉医、药方、战马、马医、兵法、官员考勤标准、谷物亩产、士兵薪水、水师编制、水师战舰情报……
刘钰只是扫了一眼,便“大惊失色”,起身道:“如此下去,这贸易不做也罢。汝等岂不知细水长流的道理?若再有壬辰年侵朝鲜之事,这生意如何还能做下去?况且到时候我等身家性命,家里百千口人,必要遭戮!罢罢罢!这贸易信牌还给你们,这贸易不做也罢。”
细井安明一见刘钰这样的态度,更是确信刘钰背后的人是官面人物。若是换了那些海商,见到这张表单,最多也就是会愁眉苦脸地表示很难得到,会想办法,难免恨自己本事不足。
而此人见了之后大惊失色,还提及壬辰年侵朝之事,显然这是个知道轻重深浅的。
换言之,这个人可以得到纸上所列之物,所以才大惊失色,若是根本弄不到,又何必如此在意?
细井安明有了判断,赶忙出言安抚。
“先生不必惊慌,非是汝想的那样。”
刘钰摇头道:“这马、弓马武人,都是将军鹰狩所用。这也没什么。可这些……”
“先生安坐,我国自闭关以来,消息不通。之所以打听中国制度,不过是想要仿造学习而已。难道不学中国,却要去学西洋夷狄吗?我国并无再征朝之意,只是两国不通久已,仰慕天朝典章,所以才请先生捎带这些东西。”
听到这,刘钰似乎脸色稍安,点头道:“若这么说,似乎也有道理。只是此事万不可再如这般到处示人,万一走漏了,难免会以为贵国又有兴兵之意。届时天朝朝廷禁绝东洋贸易,如之奈何?若只是因为仰慕天朝典章,欲要学习,这倒不是不可以做。但此事就不可再与其余商人提及了。人多口杂,届时又恐有人借机生事。只消交予我,若能办可办的,我自会办。若不能办不可办的,我若办不到,但凡来此的商人也断无一人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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