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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金矿银矿,便是明朝时候开始开采的西山煤矿,又出过多少在卢沟桥拐卖诱骗男女下井的事,更不知死了多少人。
那还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天子脚下呢。
赵立本忧心忡忡,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在做去了后发现弟弟已死的心理准备。
权哲身则沿路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里的汉味儿已经很浓了。
沿途很多地方,都是村社的水稻田,或者是椰子林。
水稻田的周围,会有一些简易的水利工程。这里没有河,但是下雨很多,所以需要修建一些蓄水池,等着下雨的时候积攒雨水,必要的时候可以进行浇灌。
未必用得上,可一旦用得上的时候,那就妙用无穷了。
这些水利设施,以及住房样式,汉味非常的浓,权哲身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不过,他目光所至之处,也就只能看到这些浅层的东西。
实际上,大顺对锡兰西南地区的统治,最大的影响,或者说汉化最大的地方,还在于锡兰的西南低地区的“世俗化”。
大顺其实已经玩不太明白“匠户”制了,所以对于锡兰严重的种姓分工制,其实也不太适应。
对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而言,他们不喜欢更多的本国人来这里,影响公司的利润。而且就算喜欢,他们的人口也注定了不可能像大顺一样,数年间弄过来近二十万人。
所以他们更喜欢利用这里的种姓制度。
大顺则不然。
改土归流该怎么改?
西南地区是有样板的。
再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殖民入侵之前,锡兰的小农经济,注定了种姓高低。
王权之下,就是高维种姓,高维种姓内部的子种姓,又包含了大多数的农民。
然而,伴随着葡萄牙人、荷兰人,以及最终大顺的先后到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先是葡萄牙人大规模推广天主教,使得在佛教内低种姓的很多人皈依了天主教。
高种姓的人对佛教的信仰更深,多数选择跑路去了山区,这才空出来大量土地。
而像是捕鱼、采珠的卡瓦拉种姓,本身捕鱼就是杀生行为,在锡兰的特色佛教里不受待见。
再比如萨拉加玛种姓,是搓肉桂皮的,和朝鲜国的白丁种姓差不多,也是低种姓。
还有杜瓦拉种姓,烧石灰的,也是低种姓。
问题是,伴随着大顺占据锡兰的西南部地区,大顺的商业资本是来赚钱的,并且很快把大顺国内的那种世俗化风气带来过来。
什么叫世俗化?
扬州生员去谄媚盐商,被游历至此的秀才惊呼天地翻覆,这就叫世俗化。
采珍珠、肉桂种植、烧石灰、建筑等等行业,这才是真正赚钱的行业,也是大顺真正在意的行业。
种地?种地大顺用得着这群高维种姓种地?种地很难吗?
大顺对占领整个锡兰,毫无兴趣,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钱的多少,决定社会地位。
低种姓的捕鱼采珠的、烧石灰搞建筑的、搓肉桂种植的,这些既是在被拉入世界贸易中赚钱的行业,也是大顺资本急需的人才。
大顺的资本,对在这里维系小农经济种水稻,没有一丁点兴趣。
于是,这些低种姓的手工业者,很快造就出一批伴随着大顺的殖民统治而富庶起来的人。
很简单的故事,一个被大顺扶植起来的、开大型石灰厂的杜瓦拉低种姓种族,一年收入万八两白银,这时候遇到个高种姓的小地主,小地主说我高种姓、你低种姓,石灰厂厂主会低三下四地为他服务?还是会掏出二十两白银让保镖把他打一顿?
大顺内部都已经礼崩乐坏了,在这种边缘的资本主导的地区,更别提了。哪还有什么礼、种姓。
本身当初大量的高种姓人都跑路去了山区,如今低地的种植业又基本以大顺的府兵村社、种植园为主。
很快,可能是各国要适应经济基础而必然会出现的“宗教改革”,也就在大顺的影响下,于锡兰的大顺占领区爆发了。
有点类似于前朝的心学、泰州学。
融和了原始佛教、汉传佛教、暹罗地区教派的一个名为灰衣派的“佛教复古运动”爆发了——宗教改革,总是打着复古的旗号来的,也只能搞托古改制这一套。
两个诉求。
第一个,僧团取消种姓限制,复古佛陀的众生平等理念。
第二个,接受大顺的官方管理,僧团出家者愿意接受官方度牒。
不用想,这个灰衣派的阶级基础,就是原本低种姓、但伴随着被卷入世界贸易而提振了经济水平的萨拉加玛、卡瓦拉、杜瓦拉种姓。
很快,这个灰衣派就在大顺禁教的风潮下,快速席卷西南地区。本身,很多僧伽罗人所谓的“皈依主的怀抱”,也就是会画个十字的水平,见着寺庙就会进去拜一拜。
至于这里面还有多少佛教味儿……只能说,一个让捕鱼采珠这种杀生行业的种姓都能相信他们捕鱼采珠不影响轮回的,大致什么样也猜个差不多了。
大顺当然乐于如此,非常有利于大顺在西南地区实行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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