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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应箕拱手说:“学生本欲至江西,请赵先生速速发兵江南,没想到根本不用学生多言。”
“阁下是贵池人?”赵瀚问道。
吴应箕说:“然也。”
赵瀚笑道:“你去湖口,帮着费将军谋划做向导。他打下东流县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的老家。”
吴应箕说:“晚生之才,并非兵事。”
说着,吴应箕拿出几篇文章,都是关于如何维持江南治安、平抑江南物价、稳定江南市场的。
赵瀚仔细阅读之后,发现此人并非寻常书生,而是一个社会经济类学者。
“你这篇平寇文章,对江南水匪很熟悉啊。”赵瀚笑道。
吴应箕尴尬道:“年少轻狂时,曾仗剑江湖,与江南游侠多有交往。”
“很好!”
赵瀚说道:“等大军杀到太湖时,交给你一个差事。招降那些太湖水匪,让他们交出船只,乖乖当良民分田。小渔船我不要,他们也可继续打渔。以往罪孽,既往不咎,但若再犯,新账老账一起算!”
“倚先生之威,必能招降水匪!”吴应箕非常高兴,刚来投奔就有立功机会。
赵瀚对于官兵、匪寇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除非民愤极大、恶名远播之人,其余都允许解甲归田,不再规定必须诛杀首领。
世道越来越乱,就拿浙江来说,许多百姓都有吃人的经历。
不只是吃尸体,而是杀活人来吃!
这你怎么去追查?
包括早期被送去挖矿的俘虏,如今也在陆续释放。比如在吉水县俘虏的广信兵,只要没累死在矿山,全部放回原籍,而且还能分田,费如鹤的族人也在释放之列。
相当于劳动改造吧。
罪行轻的,挖矿一年释放;罪行稍重,挖矿三年释放;罪行严重,至少要挖矿五年。
这样设定期限也好,给劳改者一个念想,免得搞出矿徒暴动。
赵瀚又看向顾杲:“先生是顾东林之子?”
“从子。”顾杲回答。
赵瀚笑道:“顾东林创办东林书院,那副对联我非常喜欢,实乃读书人之座右铭。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顾杲拱手:“先生过誉了。”
赵瀚又说:“我还记得一篇文章,里面好像有如此语句:木偶兰溪、四明;婴儿山阴、新建而已。乃在遏娄江之出耳?”
三位名士,面色剧变。
这是东林党魁顾宪成的文章,他作为罢官归乡的平民,把当朝宰辅视为木偶和婴儿,一介布衣可以左右大明首辅的人选。
顾杲连忙起身作揖:“此戏言也,并非当时之作。”
确实并非当时之作,而是那场斗争之后数年,顾宪成写的总结性文章,带有“战略上藐视敌人”的味道,并非政斗时能十拿九稳换首辅。
但是这种语句,足够让任何统治者忌惮!
有人说,东林党代表某某阶级,代表什么江南财阀。可跟东林党做对的,也有江南大地主、大商贾,这玩意儿不能非黑即白的判定。
就是党争而已!
一旦卷入政斗,再纯粹的人也会污秽不堪,东林党自然也不列外。
最初,根本没什么齐楚浙党和东林党,斗起来互相扣帽子。扣来扣去,自己都相信了,干脆真的去结党。许多在旁边帮着说话的官员,也被归为某某党,只要说话做事,必被打入某党。
然后就不辨是非,我党某人再烂也要保住,你党某人再好也要弄死!
只有完全控制朝堂,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治国。
首先是阁部之争,内阁与六部都想掌权,相权与部权是党争的核心。其次是内阁与科道,相权与监察权互相利用,同时又势同水火,科道言官夹在内阁、六部之间当搅屎棍。
搞到最后,吏部与京察,成为相权、部权、监察权的斗争旋涡。
而皇权高高在上,与其说是被架空,不如说皇权失去对职权部门的控制,因为党争把中央各机构给搞乱了。
赵瀚问道:“阁下欲在江西组党乎?”
“不敢。”顾杲连忙否认。
“不敢,还是不想?”赵瀚问道。
顾杲解释道:“没必要。”
赵瀚笑问:“为何没必要?”
顾杲回答说:“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宗旨都是驱逐奸佞、选贤用能、励精图治。而江西已然大治,东林党人、复社士子,便是来了江西,又有什么理由结党?结党之因已不存在。”
“想在江西做官,必须脱离复社!”赵瀚直接摆出态度。
顾杲在南京登船的时候,只说来江西观政,不承认自己要在江西做官。但此时此刻,他当场许诺:“某愿脱离复社。”
赵瀚笑着问黄宗羲:“阁下呢?”
黄宗羲一言不发,把那篇叫《原君》的文章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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