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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强也算是半个刘家人,自然认识刘礼,只是不敢上前巴结。
这会见刘礼询问了,吴强赶忙凑上去解释:“四公子,这院子本来给张爷订下了,只不过张爷去了府衙见楚知府,这不一耽搁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本来一个院子也无妨,可我那侄儿要备考明年的乡试,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我本打算让厨子做点素斋给补补。”张爷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却故意点明了张昌松身份。
自古民不和官斗,刘礼虽然是刘家人,却也只是旁系子弟,张昌松则是张通判的儿子,而且已经取得秀才功名。
若是明年乡试上榜,那就是举人了,所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刘礼这个主人家于情于理都要帮着张爷“主持公道”。
和张爷寒暄客套时,刘礼眉眼里虽有倨傲,还算客气,但此刻看向何生时,只有高高在上的轻蔑和不屑,“让你家主子出来回话!”
即便何生一贯沉默寡言,但这个“回”字去也让他冷了脸,商贾之家的旁系子弟,却也敢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把小姐放到下人的位置上。
等了半晌,何生脚步都不曾挪一下,刘礼倏地一下沉了脸。
在淮安府还没人敢这样怠慢他刘礼,可今日一个下人就敢给他没脸,还当着张爷这些外人的面。
“好,很好,难怪刚抢张爷的院子,够胆。”刘礼笑眯眯的开口,可眼神却阴狠的骇人,“我刘家以族规约束族人不可仗势欺人,反倒让人以为我刘家软弱可欺。”
“贤侄不必动怒,一个不知所谓的下人而已。”张爷附和了一句,可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此次是来刘家吊唁,张爷一行虽说有十来个人,可护院也就四人,其中两人跟在张昌松身后,张爷这边也就两个,其中一个护院还头破血流的,这要动手也没人可用。
刘礼也是如此,他连个护院都没带,就一个小厮跟着,这场面顿时就尴尬了,谁能想到在淮安府有人敢和刘礼叫板,刘家的面子不管用了,只能靠武力震慑,偏偏人手没带够。
“阿生,出了什么事?”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平静,张爷和刘礼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何生快速的往旁边让了两步,众人就看到一个娇俏的小姑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两人虽然都是一身素色衣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小姑娘才是主子。
湛非鱼打量着面前的几人,话说的客气,可态度却强硬,“这院子我们已经住下了,劳烦几位重新找个住处。”
张爷也好,刘礼也罢,自恃身份不好和一个小姑娘争高下,吴强也是个有眼力劲的,此刻快步上前。
吴强嗤了一声,盛气凌人的开口;“这位张爷,来自丰州官宦之家,这位是刘家四公子,小姑娘,你出门在外没个长辈在身边指点,难免不知道轻重。”
吴强为了表现绝对是睁着眼说瞎话,“这院子本就是我给张爷订下的,让你抢了先,张爷不计较,你也要识趣,否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只怕你家中长辈都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狐假虎威的吴强,湛非鱼没被吓吓到,反而笑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家长辈远在京城,你若要报复,尽管往京城去。”
即便是当今圣上,对顾轻舟也是亦臣亦友,这些年来,即便贵为皇子,见到顾轻舟也要尊称一声顾大人,张家和刘家加一起也不够资格让顾学士看一眼。
刘礼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这小姑娘气度不凡,竟然是京城中人。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刘礼再狂妄自大,却也知道京城贵人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得罪的可能就是皇亲贵胄。
张爷看了眼忌惮的刘礼,心中有不屑快速闪过,商贾果真就是商贾,再有钱骨子里的粗鄙掩饰不了。
“小姑娘,你家长辈让你带着几个下人就出门,想来也是家教不严。”张爷不屑的开口,书香世家的姑娘,那都是幼承庭训,规矩礼教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凡出行不但有长辈陪同,婆子、丫鬟、小厮、护院那都是配齐了,那架势那排场,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懂得,看来刘礼也是不懂那。
湛非鱼瞅着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张爷,小嗓音拖的悠长,“不管你们怎么说,这院子我住下了,先到先得的道理两位不懂吗?”
“你!”看湛非鱼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张爷都怒了,言辞陡然犀利起来,“看你是年幼的份上才和你多说了两句,你却是给脸不要脸,今日少不得代替你家大人教教你规矩!”
刘礼在听到张爷的话后就想明白了,这要是世家千金又怎么可能独自外出?这离经叛道的小姑娘估计没什么大背景。
小姑娘舍得住兴隆客栈的独院,这不差银子的架势估计是出身商贾之家,而同样是商贾,皇商刘家还真没怕过谁。
没理会恼羞成怒的张爷,湛非鱼对何暖道:“所以说能动手就不需要浪费口舌。”
何暖认同的点点头,行走在外看的就是谁的拳头硬!狭路相逢勇者胜,打赢了再说,至于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就是后话。
看湛非鱼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刘礼也是怒了,一挥手,他带过来的小厮,还有张爷这边的两个护院一个马车夫、两个小厮,六个人呼啦一下就冲了过去。
吴强见状把袖子一撸,也跟着冲过去,不过他可不傻,这拳头是对着一旁的刘大鹏的,两人不久前才打了一架,这会全身都痛,嘿嘿哈哈的喊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给贵人们看。
湛非鱼和何暖站在树荫下,就这么看着何生大杀四方。
六个人里也就两个护院算是练家子,眨眼的功夫,六人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呃……刘大鹏和吴强傻眼了,这结束的也太快了吧?他们俩还打算打一会,然后装作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可现在就他们俩傻站着,现在倒下来也太假了。
刘大鹏憋着笑,吴强简直想骂爹了,这叫什么事啊,最后只能拜托的看向刘大鹏,被姓刘的揍总好比冲过去送人头。
终于能报仇了,刘大鹏阴笑着,毫不客气的一拳头打在吴强的脸上。
吴强顺势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弹了。
这逼真的演技,湛非鱼都忍不住要赞一声,这两人估计经常干,这架势一看就挺熟练。
张爷和刘礼的脸黑的能刮下一层锅灰,看着笑意嫣然的湛非鱼,莫名想响起那一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而湛非鱼就是个愣头青,她根本不知道得罪皇商刘家的可怕后果。
“刘四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在巷子口响起。
刘礼回头一看,却见巷子口站着五六个青年,而他们身后则跟着十来个身材魁梧的侍卫,腰间都佩带着武器。
“还真是刘四哥。”为首的衙内快步走了过来,诧异的看了一眼躺地上的几人,“刘四哥怎么回事?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事了。”
刘大鹏常年混迹在淮安府,一眼就认出这群人,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几位可是淮安府出了名的衙内,都是来自武将之家,三五岁就开始蹲马步站桩子,经常带着侍卫策马扬鞭去城外打猎,听说手上都沾过血的。
刘礼敛了怒色,和几人寒暄了一番,也简单的说了一下院子的事,“这位是丰州张家,你们跟着我喊一声进叔。”
丰州张家不算多出名,可这一次刘和锋死在丰州,刘礼又负责接待,这才知道一点情况,丰州通判是刘家的人。
“进叔。”几个衙内拳行礼,虽说这位看着不是当官的,但代表的是张通判,这面子他们肯定会给。
“不必拘礼,昌松拜见楚知府还未回来,你们年纪相当,想必能处得来。”张爷笑着开口,却是半点不敢拿大,他虽是张通判的堂弟,但并没有功名在身,只是负责张家的生意和杂务。
淮安府的客栈酒肆都住满了,但在场这些衙内谁家没个院子、庄子空着,按理说直接让张爷们过去住就可以了。
可关键是何生把护院和小厮都给揍了,这面子不找回来,刘礼日后还怎么在淮安府行走。
“一个小护卫仗着几分身手就敢在淮安府行凶?”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走上前来,手里还拿着马鞭子,狠辣的眼神看死人一般看着何生。
因为刘和锋的死,淮安府满城缟素,普通人家都不敢食荤腥,青楼更是关门了,连个寻欢作乐的地方都没有。
再者家里长辈也一而再叮嘱,不管如何在刘和锋下葬之前,他们不可胡闹。
本就憋的厉害,这会碰到不长眼的,田子健开口;“刘四哥,今儿小弟失礼了,还请多包涵。”
话音落下的瞬间,田子健一鞭子猛地向着何生的脸抽了过去,鞭子割破空气的咻咻声响起,不愧是武将家的孩子,即便纨绔也有几分身手。
赤手空拳的何生像是被吓懵了一般,直到鞭子快抽到脸上的时候,何生一抬手抓住了鞭子,不管青年如何使劲,这鞭子却是纹丝不动的被何生攥在手里。
这是遇到高手了?为首的衙内脸一沉,走上前来,一手按住了田子健的肩膀上,“撒手!”
“我……”田子健恼怒的涨红了脸,他本就是最冲动易怒的年纪,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这怒火可想而知。
何生看了一眼,却先一步松开手。
为首的衙内这才看向湛非鱼,态度却郑重了一些,能有这样的高手当护卫,想必这小姑娘来头不小。
“小姑娘,你要知道这里是淮安府,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蜷着!”为首的衙内面容冷漠,眼神更是锐利的透着寒意和杀气,“你纵着护卫行凶,念在你年幼的份上,你让出院子吧,至于你这个护卫。”
话音故意停顿了一下,为首衙内冷冷的看着何生,“这几日不宜杀生,你便把这双手留下吧。”
这话说的无比恩赐,刘和锋的棺木还在刘家摆着,这个时间点杀人却是对刘家的不敬,至于留下何生的一双手,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何生身手再强又如何,这里是淮安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皇商刘家也好,还有他们这些人也罢,可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地头蛇,他们才是强龙,湛非鱼一个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没必要和他们废话,不见棺材不掉泪!”田子健冷声开口,阴狠的目光盯着湛非鱼,好似野兽盯上了小兔子,随时能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子健,算了,何必和个丫头片子置气?”同伴笑了起来,揽着田子健的肩膀把人带到一旁去了,他家中有个小妹妹,年纪和湛非鱼相仿,这才卖了个好。
得罪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小姑娘,和打断她护卫的双手是两码事,前者可能给家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后者则不同,别说是砍了一双手,就算是打杀了又如何?一个护卫而已,还没他们胯下的骏马来的重要。
湛非鱼冷眼看着一副施恩之态的衙内,白嫩的包子脸上不见半点怒火,“我如果不答应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草菅人命?”
湛非鱼指向站在一旁的几个侍卫,“他们是大庆朝的兵卒?还是你们豢养的死士?”
一个衙内杀人和指挥朝廷的兵卒草菅人命,两者的情况完全不同,后者可以上升到谋逆叛国的高度。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为首的衙内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总算明白刚刚刘礼为什么脸色难看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格外难缠。
“甭和他们客气,打杀了再说!”田子健开口,直接命令身后的几个侍卫,“把他们都拿下,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一个护卫而已,还敢和他们横,杀了也是活该!
不同于张爷的护院和小厮,跟在田子健身后的这几人可都是卫所出来的兵卒,是他们家中长辈挑选出来的,日后会成为他们的亲卫。
只不过田子健他们还没个定性,等过几年考了武举进了兵营后,这些人就是最忠心的亲卫。
几个侍卫往前走了几步,出手随身佩戴的军刀,肃杀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阿生,你退下,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手!”湛非鱼走上前来,目光从几个侍卫的军刀上扫过,讥讽冷笑,“不是在战场上,又没有军令,却把军刀对着普通百姓,你们当《大庆律》是摆设吗?”
巷子里,对峙的双方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一方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一方则是手持军刀,铁血肃杀的五个兵卒。
刘礼等人震惊湛非鱼的胆大包天,一般人遇到这情况,即便不吓的尿裤子,估计也是两股战战、面无血色,偏偏这小姑娘不怕死,还言辞犀利的把几个兵卒架到火上烤。
他们若退了,不单单是丢脸,更是违背了田子健的命令,不执行主子命令的手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他们若是敢动手,那就更麻烦,是个人都看出湛非鱼有背景有来历,这不是街上的阿猫阿狗,杀了也就杀了,这后续问题一旦闹出来,谁都扛不住。
局面僵持住了,湛非鱼看着没有动手的几个侍卫,面容这才舒缓了几分,还不算无可救药!大庆朝的士兵若只会把刀口对准普通百姓,说句大不敬的话,距离亡国也没多远了。
“让你们动手你们耳朵聋了吗?”田子健估计是被湛非鱼这淡定从容的模样给气的失去了理智,怒吼一声吼就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最近侍卫的军刀,随后向着湛非鱼砍了过去。
嗬……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田子健就这样发疯了。
杀一个无足轻重的护卫,和杀这个小姑娘带来的后果完全不同,这状子往衙门一递,那就是秋后问斩的杀人罪!
何生和何暖面色一寒,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湛非鱼却先动手了。
幽静的巷子里,众人只看到湛非鱼一个滑步侧身避开了田子健手中的军刀,右脚向着他膝盖猛地一踢。
在田子健吃痛跪地的瞬间,湛非鱼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扭,军刀落地的刹那,湛非鱼左手捞起军刀。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湛非鱼手中的军刀已经架到了田子健的脖子上,而她半点没留手,锋利的刀锋割破了皮肤,殷红的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好在伤口不深,否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田子健。
“这么强?”缩在墙角的刘大鹏目瞪口呆的看着持刀行凶的湛非鱼,狠狠抹了一把脸,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也太剽悍了。
张爷和刘礼也傻眼了,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么虎,即便田子健轻敌了,可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常动手的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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