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狗 雷神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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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他的那个人一身黑色西装，在室内也带着大墨镜，显然是个保镖。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也穿着黑色西装，似乎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店里还站着四个保镖，每人看着一个方向。外面停了好几辆车黑色越野车，就停在禁止停车的牌子下面。

“我听说这儿的菜不错，有什么推荐么？”那女子说话了。前面的保镖让在了一旁。

“您好，这边儿请，我给您拿菜单。”丹龙熟练的招呼着这个特别的客人坐下，递上菜单。

丹龙把几个午餐特价菜肴介绍了一下，又详细的讲了几个他自认为比较拿手的菜。

那个女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完全没有在听。丹龙都说完了，也没回应。

“就这个吧”她随手指了一个午餐套餐，眼睛没有看菜单，而是在打量着丹龙。

丹龙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时候赶紧拿了菜单返回后厨。心里不停在想，这人是谁呢？分明不认识，但却有点眼熟。

丹龙做好了饭菜，端上来。一般来讲，他上了菜就会转身回后厨。但是他不知怎的，很想看看这个客人吃。他隐隐觉得这位特别的女生有可能是旅游手册的密探。最近在一个播客节目里听说，旅游手册的出版商会派出美食密探，评价餐厅的水准，然后写在旅游手册里，推荐读者去吃。只是，这个“密探”好像排场太大一点，不够秘密，丹龙想着。

那女子小心的偿了一口，貌似很紧张，旁边的保镖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她细细的品了品。

“嗯，还不错。”她又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起身走了。一群保镖也跟着走出。

“呃，还没付账呢。”丹龙赶紧叫住了负责殿后的保镖。那保镖一脸惊讶，好像吃饭付钱是个从未见过的怪事，但还是付了账。

晚上托图来帮忙关店，丹龙和他说起了今天的怪事。托图认为肯定不是什么美食密探，搞不好是什么黑社会女老大来找茬，因为丹龙态度好，放了他一马。

“多半还是刀疤找来的帮手。”托图说。

过了几天，那个“女老大”又来了。这一次她让保镖把客人都轰走了。保镖守在门外，餐厅里只有她和丹龙二人。她这回的装束完全变了，洁白的衬衫配有蕾丝花边的领子和袖口，下身一件过膝的深绿色百褶裙，头上还带了一个绿色的发卡，看起来青春可爱。她貌似心情不错，脸上洋溢着笑容，完全不似上一次冷冰冰的样子。

“还记得我吗？”她问。

“嗯，记得，您要点餐么？”

“是的，你做菜水平还不错呢。不过不着急点餐，我们说说话好么，反正店里没什么人。”她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丹龙，好似恳求一般。

“没什么人？还不是你把客人都轰走了。”丹龙心想，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

“那好吧，呃，说什么呢？”

丹龙看着这个美丽的热情洋溢的女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鉴于和上一次反差太大，丹龙隐隐担心，下一秒这个“女老大”就会突然从什么地方掏出枪来。

他们聊了很久，二人聊了最爱什么颜色，吃过什么美食，喜欢什么演员，等等。基本上就是一人问一人答，有点像采访，更像是审问犯人，只不过气氛还算融洽。聊到最后，二人都没什么话说了。那女生拿出两张艺术展的门票，说这个展览如何重要，可惜闺蜜突然有事没人陪她去看了。她说完递给了丹龙一张票，转身走了，开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带着浅浅微笑。

夜里，打样后的餐馆。

“艺术展？”托图听完了丹龙讲这个“千面女老大”的最新故事，喃喃地说，“我觉得有诈。”“我也觉得。”丹龙说：“虽然她笑得很自然很热情，我还是能隐隐觉得一丝寒意。”

“这个什么艺术展八成是个陷阱。”托图说道。

“嗯，我才不上当。”

二人决定，不上这种幼稚的当。

一周过去了，晚餐的时候，那个“女老大”又来了。这次保镖都在门外，而且没有驱赶别的客人。她恢复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恢复了冷冷的表情，似乎还带着一点委屈，一点愤怒，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晚上客人很多，托图来帮忙点餐，走到这张桌子旁边，突然僵住了。眼前这个人正是那晚站在二楼的少女，那个他看了一眼就再也没能忘记的少女。她虽然变了装束，可是依旧那么美丽，一种别样的美丽。

尤维亚眼神空洞，完全没看见他。托图惊得说不出话来，心脏都停下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唉，服务员，我们要点菜，要等多久啊。”一个不耐烦客人叫走了托图，可他的心还是停在了那张桌旁。

一会儿，丹龙出来送菜，放下菜正要往回走，看到了那个“女老大”。

“过来。”尤维亚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在丹龙身上。她声音不大，却穿过了嘈杂的人声，命令着丹龙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坐下。”

丹龙坐在了对面，隐隐感觉到今天恐怕要出事。眼前这个少女果然比刀疤厉害，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

托图虽然在忙，却不时偷瞄着那边。他看到丹龙坐在了那少女对面，二人似乎认识。只见那少女站起身，前倾着身体，把脸贴近丹龙耳边，在亲密的耳语。让人不敢相信，托图感到有些眩晕，口中干燥。

这个“女老大”正是尤维亚银狐。她贴着丹龙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我不管你和我爸做了什么交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死~定~了~。”她一字一顿的慢慢说，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感情。丹龙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如此的近距离。能感到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还有，杀气。说完话尤维亚就走了。丹龙也很快回到了后厨。托图远远的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

打烊了，托图在擦着玻璃杯，而丹龙在不远处摆放桌椅。托图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丹龙的情绪似乎不错。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丹龙有些兴奋。托图用力地擦着玻璃杯，擦得吱吱作响。他不想听那个“好消息”。

“我找到是哪个乐团了！”

“乐团？什么乐团？”

“我和你提过的，你忘了？”丹龙又简单的说了一下，他怎么遇到那个拉小提琴的姑娘，怎么被她吸引，后来护着她到了大宅，可惜走散了，也忘了问名字。

“他们乐团有个标志，是一只鸟，我隐约记得。在网上查了好久，终于让我认出来了。这个乐团就在奥底市。网上可以订票，你要一起去听么？”

“所以说，你想去追那个乐团的姑娘？”托图郑重地问。

“这个嘛……”丹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是的。”

“你说，那个姑娘的头发是亚麻色的？”

“对啊，头发颜色很重要吗？”

“那，今天在你耳边说话的是谁？”

“哦，你看见了啊。她就是那个‘女老大’，她说要杀我。当老大的好像都喜欢这么说。我跟你说，她估计是个大帮派的头头，说话的时候杀气逼人，我还真有点怕呢……”

托图如释重负，“女老大”三个字之后，丹龙的话他完全没听见。托图的天空放晴了，空中浮现出了尤维亚的面容。突然，他的心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看见了自己的手，带着皮手套的手。他无法与人碰触。他能做些什么呢？他想起了儿时被嘲笑为怪物，被别的小朋友用石块砸。他想起了自己隔着一个橡胶垫子，在妈妈怀里哭泣。这一刻他也好想哭。

托图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他那狭小阴暗的住所了。那是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散乱的停着几辆快要报废的汽车。空地最深处是一辆破旧的拖车，前面有一个小雨棚，棚子下面是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拖车里面有一个小厨房，一张单人床，几大箱漫画，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有些褪色的萨克斯风。这些是托图的全部家当。

托图无力的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早已经学会了坚强的生活。他是个强大的战士，近乎于一个超级英雄。他还很幸运的有了一个好朋友，好兄弟。他每天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可是，这一刻，他觉得生活完全没有了意义，他只想死去。卓文说想要解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他混混僵僵地睡去了。